等燭洺赫與陸清衡他們的談話逐漸轉向嚴肅議題時，單靈靈已經開始困意泛濫。
近來精神繃得緊，此刻被半擁在燭洺赫的懷裡，又身處寒淵殿的靜謐暖意之中，所有的疲憊與焦慮都在悄然消散。
更彆提他們談論的那些國策、體製、玄妙至極的術語……
單靈靈壓根一個字都聽不進去。
一來二去，眼皮就開始不聽使喚，像灌了鉛似的打起架來。
單靈靈打著哈欠，點著頭，最後直接靠在了燭洺赫胸口，睡眼朦朧得幾乎要趴下去。
直到她的腦袋“咚”地一歪，燭洺赫趕緊伸出一隻手，托住她的下巴。
“稍等。”
他低聲打斷了陸清衡滔滔不絕的話語，垂眸看向懷裡迷迷糊糊的姑娘，眼神溫柔。
“夫人困了，本尊先送她歇息。”
“你們稍坐片刻。”
說完，燭洺赫便不容分說地將單靈靈抱了起來，神情自若地朝殿後走去，隻留下一句目光示意，讓玄虎留下接待。
眾人望著燭洺赫抱著單靈靈離開的背影，一時間大殿內鴉雀無聲，直到他們的身影消失在殿後，離昆才忍不住小聲湊近陸清衡耳邊。
“哇，國主大人跟靈靈姑娘感情也太好了吧……”
“首領，您真是運氣好。”
陸清衡微蹙眉，側目看向他：“怎麼說？”
“現在想想，咱們之前能在十沉獄脫身，多半是國主大人給咱們開了後門。”
離昆小聲嘿嘿笑著：“要不是靈靈姑娘——不，是夫人同行，咱們幾個再多來十個，也未必能把您救出來啊。”
“……嗯。”陸清衡輕輕點頭，沒有多言。
“還有啊，首領您當時居然還跟夫人求婚……”離昆想起那一幕，表情有些驚魂未定，“國主大人竟然沒怪罪你……這心胸，太寬了。”
陸清衡嘴角抽了抽，目光落在燭洺赫剛剛離開的方向，一時沉默。
他心裡百感交集，根本說不清是酸楚、釋然，還是複雜的敬畏。
“首領，您說……”離昆繼續小聲嘀咕，“如果夫人她真的是九陰神女，那咱們幽冥國是不是就有希望了？”
陸清衡沉默片刻，終於開口：“我不知道。”
“我既希望她是，又希望她不是。”
“為啥啊？”離昆一臉不解。
“你還小。”陸清衡抬手拍了拍他的頭，沒有再說下去。
——————————
單靈靈隻覺得自己仿佛墜入了一團綿軟的雲朵，四周溫暖而安靜。
隱約間，她感受到燭洺赫冰涼卻輕柔的吻落在自己額頭上，似乎還聽見他低低地說了句什麼。
可她實在太困了，那話語在耳畔輕輕一繞，就消散不見。
她隻嘟囔了一句，便蜷縮著身子，抱緊懷中那團雲朵，翻了個身，沉沉睡去。
她最後的記憶，是燭洺赫溫柔地輕撫著她的臉頰，帶著笑意的嗓音在她耳邊低語。
“好夢，靈兒。”
而她的確做了一個夢，隻不過，那並不能算是一個好夢。
夢中，單靈靈仿佛被困在了深不見底的深淵之中。
她奮力向上攀爬，指尖一次次擦過虛幻的光亮，卻總是差之毫厘。
她不知自己為何在逃，也不知自己為何而追。
唯一清晰的，是那一縷暗紅色的光，仿佛來自天際，卻始終遙不可及。
最後一次，單靈靈好不容易攀上那道微弱的光源，指尖剛剛觸及——
陡然一股巨大的拉扯力，猛地拽住了她的腳踝！
“啊——！”
單靈靈驚叫出聲，腳下的峭壁本就陡滑，她毫無防備，一個踉蹌，整個人便背朝下跌了出去。
“不，不好……！”
她在心中急切呐喊。
我不要再回去……那片虛無……我不要……
放開我！放開我！我要回到燭洺赫身邊去……
可祈求毫無用處，單靈靈隻能不斷下墜，像失了重力的星辰，墜入無儘黑暗，墜入冰冷空虛。
頭頂那縷暗紅的光芒，漸漸變小、模糊、消散，最終完全消失在她的視野儘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