單靈靈的目光落在床榻一側,定格在那個小巢穴上。
那是她親手做的。
當時她還以為小九隻是一條黏人的小蛇,興致勃勃地給他編了個窩,鋪得軟軟的,放在床邊,還得意洋洋地把他放了進去,說這是給他最好的待遇。
現在想想,簡直恨不得用腳趾在地上摳出一座宮殿來埋了自己。
“啊啊啊我真是瘋了!!!”
她抱頭哀嚎,猛地從床上坐了起來。
也不知是燭洺赫的魂魄力量起了效,還是王子珩那碗難以下咽的藥確實靈驗,總之此時單靈靈已感覺傷勢大好,疼痛減了大半,渾身也不像之前那般沉重。
她順手從衣架上抓了一件外衣,房間裡的氣悶讓她喘不過氣來。
得出去走走,透透氣,散散心。
可剛一拉開寢殿的門,單靈靈就險些撞上一個人。
“哎喲——”
她捂著額頭皺眉,抬眼一看,隻見門口站著的那人,正是燭洺赫。
他應該已經在這裡站了許久,肩頭落滿了夜露,一身冷意,卻不顯寒涼,隻是沉默地望著她。
“燭小九?大半夜的你不睡覺,杵我門口乾什麼?”
單靈靈撐著門框,一臉狐疑。
“睡不著。”燭洺赫笑了笑,語氣溫柔得像是怕嚇著她。
“哦?深獄睡慣了,出來住偏殿反而失眠了?”
“不是……”他搖了搖頭,垂下眼睫,輕聲說道,“我在深獄的時候,也睡不著。”
“因為……我好像是已經習慣了,睡在師父身邊。”
他抬起眼,目光落在她臉上,聲音低啞,像是夜風中吹過的一縷微光:“沒有你的氣息,小九總覺得心裡空蕩蕩的。”
單靈靈心頭輕輕一跳,嘴上卻依舊不肯示弱,她伸手推了燭洺赫一把,率先踏入了夜色中。
“矯情。”
“真睡不著,就來陪我散散步。”
“好。”
燭洺赫應了一聲,快步跟上,亦步亦趨地走在她身旁。
“師父也睡不著?”他側頭,語氣溫軟。
“前些日子睡太多了,現在一點都不困。”單靈靈仰頭望著夜空,月色朦朧,勾勒出她側臉柔和的輪廓。
“與其一個人待在房間裡胡思亂想,不如出來走走,透透氣。”
“那師父,剛剛在想什麼呢?”
單靈靈偏頭瞥了燭洺赫一眼,聲音微微低了些。
“我在想……戰爭的事。”
燭洺赫的步伐微頓,眸光閃了閃,卻沒有說話。
“現在的日子,不太平。”
單靈靈自顧自地走著,語氣平靜,卻帶著一點疲憊。
她也不知為何,會突然想和他傾訴這些。
大概是因為……身邊這個人,好像能讓她暫時卸下盔甲。
“我父母也是死在戰場上的。”
單靈靈說這話時,語氣輕飄飄的:“那時候,共工大人親自將他們的屍骨送回來。”
燭洺赫望著她,沒有打斷。
“所以,我知道你的心情。”她扯了扯嘴角,露出一個苦笑。
“隻是……我以為,一切都會過去。”
“我以為,名聲顯赫的父親死了,騰蛇族的族長變成了我這樣沒什麼本事的人,那位就不會再把我們當成眼中釘。”
“可惜,我錯了。”
單靈靈停下腳步,抬頭望著那輪淡月,夜風吹起她的發絲,在燭洺赫眼前晃動,像是吹亂了某個從未說出口的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