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單靈靈的寢殿,騰蛇三老爭得不可開交。
仇在庭是個讀書人,他講究禮儀,主張祭祀之事應當循舊典、依古禮。
他一開口便滔滔不絕,翻出了好幾本厚重的《神祭禮儀》《山川祭文》,連每一道香火焚燒的時間都講得頭頭是道,細致到令人頭皮發麻。
“依老朽看,需在扶桑樹下設主壇,再於族中置分靈位,焚香三日,鳴鐘七響,奏《安靈章》以鎮魂,方為肅正。”
“可咱騰蛇族又不是仙廷官衙!”
陸執明立刻反駁,他本就是個性子火爆的武人,聽不得這些繁文縟節。
“咱們講究的是氣魄,是氣節!”
“哪怕是用我們騰蛇自己的血,灑在他們墳前,也得讓外人知道,咱騰蛇從不負自家英魂!”
“那你是要把整個葬禮變成一場戰鬥不成?”
歐陽呈皺著眉,聲音冷了幾分。
“我不反對祭奠,但我們現在要的是穩,是靜,是安撫,是整合。”
“你要是把整個扶桑林搞得煙塵滾滾,萬一讓外界察覺,我們剛從戰場爬回來就這陣仗,不是正好讓人看笑話?”
“你說得輕巧,那些死去的年輕人,是我的弟子!”陸執明拍案而起,“你敢站在我麵前說,這種時候‘穩’字是第一要緊的?”
“我也有弟子死在前線。”
歐陽呈難得動了氣,聲音也陡然拔高:“我隻是想著,不要讓更多的人白白陪葬!”
“好了好了,兩位長老。”仇在庭放下手中禮書,連忙打圓場。
“依我看,也不必非黑即白,我提議,大典依禮,細節從簡,意在肅魂不在炫目。對內示敬,對外守秘。”
單靈靈聽著幾位長老你一言我一語,揉了揉眉心,目光轉向羊牧之。
“你覺得呢?”
羊牧之微微躬身,語氣平和:“我聽師父的。”
單靈靈看了他一眼,忽而笑了:“少拍馬屁。”
“那可不是拍馬屁……”
羊牧之正抬起手,準備發表一點心頭的想法,誰知這時,寢殿的門“咯吱”一聲被推開了。
“師父,晌午了,還得吃藥……”
燭洺赫端著一碗熱氣騰騰的藥,小心翼翼地走了進來,姿態謹慎得像是在捧一件世上獨一無二的寶物。
那藥碗裡湯色漆黑,藥香濃烈,顯然是王子珩那邊又研究出來的“新配方”。
他剛一踏進寢殿,屋裡幾道目光便齊刷刷地落到了他身上。
那是三位長老,還有羊牧之。
原本還在商議正事的幾人瞬間都安靜了下來,一時之間,屋內氣氛像凝固了一般。
燭洺赫也愣住了。
他沒想到寢殿裡還有這麼多人,原本以為師父和平日一樣獨自在此歇息,才旁若無人且熟門熟路的直接進來。
結果,竟撞上了一場“內閣會議”。
燭洺赫低頭看了看手裡的藥碗,又看了看麵前眾人,神色不動地將碗往單靈靈麵前一放,動作流暢得像是彩排過的。
“……師父,該喝藥了。”
說完,燭洺赫轉身欲走,打算趕在被盤問前直接溜出去了事。
“等……”
單靈靈眼疾手快,一把揪住了他的袖子。
燭洺赫動作一頓,背影微僵。
“這位是……?”
仇在庭有些疑惑的探過頭去,打量著燭洺赫,眉頭皺得更深了幾分,眼中透著審慎。
眼前這年輕人,身形挺拔,五官深刻,不似尋常人的風貌,反而帶著幾分……不易察覺的冷峻和氣宇軒昂。
嗯,這個詞用在他身上,正好不過。
更重要的是,三位長老在此,這年輕人竟一點都不顯怯意,氣息雖斂,卻帶著骨子裡的傲氣。
“哈哈……這個嘛……”
“……我來介紹一下。”
單靈靈有些尷尬,她也沒想到燭洺赫會突然走進來,平日裡他進進出出自己寢殿,倒是輕車熟路,單靈靈也沒覺得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