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薑婉倒是笑容依舊溫婉,可說出來的話卻是直接戳破了韓紹的所有偽裝。
“生了?”
韓紹聞言,麵上的表情僵硬了一瞬,最後老老實實地點頭道。
“生了。”
公孫辛夷麵色更冷,默不作聲。
薑婉則笑道。
“那妾得恭喜夫君喜得麟兒了。”
這話怎麼聽著這麼怪?
韓紹忍不住想撓頭,而這時公孫辛夷終於開口問道。
“可取名了?”
事已至此,遮遮掩掩的不但顯得畏首畏尾小家子氣,也顯得不夠真誠。
於是韓紹索性將一切坦白直言。
“取了,單名一個坤字。”
天地乾坤。
聽到這個字,公孫辛夷差點沒崩住臉上努力維持住的平靜。
倒是薑婉稍稍沉默片刻,笑容多了幾分發自內心。
“地勢坤,君子以厚德載物。”
“名字不錯。”
對於薑婉的態度突然轉變,公孫辛夷有些意外地看了她一眼。
直到韓紹將那小家夥的小字乳名一並說出,她才會過意來,連帶著情緒也漸漸平息。
儘管臉色依舊不大好,卻也沒有那麼冰冷了。
其實說起來,這事也怪不得她們。
明明她們對那小家夥的存在已經有了幾分心理準備,可誰讓時機太不湊巧了呢?
偏要給她們新婚的當口憑添幾分不愉與不圓滿。
但凡錯開些日子,本著大婦的度量與擔當,或許她們母子便能借機南下了。
可現在……哼,便在草原再苦熬些日子吧!
等她們心中這口鬱氣消解再說。
不得不說,韓紹對他這兩位夫人的了解,可謂是透透的。
提前做出的那番安排也是恰到好處。
入得家門。
早就預料到情況不妙的中行固,安靜如鵪鶉,默不作聲地安排著家人清點著公孫辛夷和薑婉帶回來的回禮。
韓紹也因此明白過來。
薑婉的那一份不止有薑府,還有李文靜貢獻了一部分。
而且兩家加起來,不多不少恰好正和將軍府那份相當。
既不丟了麵子,也顧全了公孫度的顏麵,其中的分寸拿捏當真是極有水平。
不過韓紹卻沒有在意這些。
在勉強渡過了兩女進門這一關後,韓紹見她們還算平靜,便笑著道。
“你們先在家中料理,將情況熟悉熟悉,以後為夫這個家可就交給你們了。”
開了一個不算好笑的玩笑後,韓紹接著便道。
“至於為夫卻是要出去替咱們家的前程奔波一二了。”
其實韓紹是準備直奔州牧府的,可誰讓她們突然打道回府了呢?
這不,按著委員長攘外必先安內的方略,韓紹也隻能勞駕那位州牧大人稍稍等上一會兒。
不就是被李靖的一營鐵騎堵了門麼?
反正他袁州牧的麵子早就在天下人麵前丟光了,也不差這一次兩次,更不差這一時半刻。
而麵對韓紹這剛回來就要出門,兩女自是有理由懷疑這賊廝是為了躲自己二人。
隻是她們沒有證據。
畢竟三日前,李靖親率一萬鐵騎南下的動靜不小。
以她們的身份,當然不會一無所知。
正事當前,二女都不是那種不識大體的無知蠢婦,自然知道輕重。
公孫辛夷猶豫了一下,在問明韓紹此次突然興兵南下的動機和想法後,這才放下心來。
想想也是,自家這男人,旁人不懂、不了解,她還能不知道麼?
世人隻知他有虓虎之猛,可又有幾人知道這廝實在狡詐如狐?
想當初,她這個公孫大娘子不就是這麼一步步落入他編織的羅網之中?
不過作為婦人,她還是提醒道。
“夫君卻也不能因此小覷天下人,咱們那位袁州牧應該不是表麵上這麼簡單。”
“妾聽父親說過,他早年為陛下親信,頗有才乾。”
一旁的薑婉聞言,並未表示反駁。
事實上,她早就借著在李文靜身邊學習儒法的機會,順便對天下間的不少人和事有過一些簡單的梳理。
而那位近在咫尺的幽州牧袁奉,自然是重中之重。
隻是出於對她家紹哥兒的信任,此刻她並未多說什麼,隻道了一句。
“夫君多留意一下便是。”
“至於夫君此次對袁州牧的‘請求’,想必咱們那位州牧大人應該不會拒絕。”
一個是曾經的天子近臣。
一個是現在的大雍忠良。
儘管前者已經被‘遺棄’這幽州邊陲多年,期間更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但總歸有當初的一份香火情在。
如今隻是借他一個名義行事,做個順水人情,對方也沒理由拒絕。
所以薑婉也沒什麼好擔心的。
而麵對兩位夫人的關心話語,韓紹心中生暖。
墨鏡王在一代宗師中有句台詞講得很好。
家,就是點一盞燈,等一個人。
現在他韓某人家中有兩盞璀璨明燈,照耀他的來路與歸途,又如何不讓他銘感五內?
可就在這般脈脈溫情正於三人間默默醞釀的時候,這內苑主院外卻是忽然隱隱熱鬨起來。
“郎君回來了?”
人還未到,聲音已經進了院子。
而且還不止一道,韓紹略顯尷尬地抽了抽嘴角。
好吧。
他韓某人的家中明燈,繁星點點。
遠不止區區兩盞……
……
而與此同時。
平日裡在幽州一如那位幽州牧般,沒什麼存在感的幽州城,此刻喧鬨一片。
當那一片黑壓壓的黑甲鐵騎驟然出現在城外的時候,城內雞飛狗跳。
“你……你們鎮遼軍這是要造反嗎?”
前鋒黑甲鐵騎一員小將掏了耳朵,拍馬於城前來回踱步,順勢掏了掏耳朵,回應道。
“不要胡言亂語,我等受州牧大人之請,南下肅清匪患!”
“你等不感激我等也就算了,還妄言汙蔑我等行造反之事,試問誰不知道,我家君上乃大雍忠良!”
“怎麼?你等是要做那戲文裡構陷忠良的奸吝之賊?”
肅清匪患?
見鬼!
什麼匪患需要動用萬騎鐵騎?
還有!州牧大人什麼時候說要剿匪了?
該死!
那些匪徒不是州牧大人自己養……呸!
城頭那將領趕忙收回念頭,一麵急忙遣人前去州牧府請命,一麵急忙道。
“你說你們受州牧大人之命,既如此,可有手令在?”
那臨陣小將聞言,輕啐一口。
“你什麼身份?有幾斤幾兩?也配讓本郎官拿出手令?”
一連三問,儘顯跋扈與驕縱。
可對方這番姿態,卻是將城頭那將領唬住了,下意識反問道。
“敢問小郎何人?”
城下小將哈哈一笑。
“某家李神通!”
“使烏丸中郎將李靖是我父!大雍燕國公乃我叔父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