慶城之中,黑甲鐵騎有如潮水一般肆掠、傾瀉。
刀下是高高在上貴種們的驚惶哭嚎,以及臨死前的短暫慘呼。
沒有任何存在能夠擋住這一股股死亡黑潮的蔓延、席卷。
占據城中核心所在的中軍所在,巋然不動。
在雙方達成了一筆交易後,李靖並沒有就此停下,緊接著便道。
“除此之外,為防範黃天賊道卷土重來,我鎮遼軍會在這裡留下一些人,你們有沒有意見?”
遷徙慶城百姓北行這純屬於摟草打兔子,順手的事。
後麵這句話才是李靖真正的目的。
想要保證南方避難之人一路順利北上,打通一條由南向北的通道勢在必行。
至於州牧府有沒有意見?
毫無疑問,意見大了去了!
誰能讓放任彆人在自己家門口插上這麼一根釘子?
所以在李靖這話出口之後,隱匿在虛空中的州牧府那人幾乎沒有絲毫猶豫,便斷然道。
“這不可能!李中郎莫要強人所難!”
相較於對方言語的激烈反應,李靖卻表現得很平靜。
“既然如此……”
這話說著,李靖話音稍稍一頓,隨後便對身邊的早已蠢蠢欲動的小將,示意道。
“傳本將令,讓兒郎們暫緩進軍,務必留下活口。”
“回頭交給六扇門,讓他們審上一審,看看此次黃天賊道北上我幽州,有沒有什麼更深的內情,又是否還有人與之勾連。”
一眾小將沒聽懂李靖這話的意思,正要領命而去。
可隱匿於虛空的州牧府那人卻是臉色一變。
威脅!
赤果果的威脅!
雖說誰都知道事不密則泄,可有誰能真正將事情做到滴水不漏?
那些親自做事的慶城掌權者死了,但誰又能保證他們的核心族人跟親眷不知情?
但凡有一人張了嘴,將事情攀扯了州牧大人身上,那事情的結果……
念頭轉到這裡,州牧府那人心中一慌,再看那些鎮遼小將撥馬就要去傳令,趕忙斷喝一聲。
“且慢!”
以李神通為首的一眾小將又豈會搭理?
州牧府那人見狀,麵色難看,轉而便對李靖道。
“李中郎稍待,此事重大,我等無法做主,還需奏報一番。”
李靖神色不變,這才擺了擺手,示意李神通等人暫緩傳令。
“去吧。”
說著,又當著州牧府那來人的麵,讓人收殮起那些慶城掌權者的屍體。
並以秘法截留了一縷殘存的神魂氣息。
州牧府來人見狀,臉色再次一變。
“李中郎這……這是何意?”
神魂鎮殺看似無痕無跡,堪稱詭譎,實則最是醒目。
畢竟每個人生來神魂各異,有如指紋。
有這道截留的神魂氣息,便能精準追溯到動手的人身上。
屆時,擅殺勾結黃天賊道的罪官、證人,同樣也是一個送上門的把柄。
李靖聞言,隻淡淡瞥了眼虛空。
“本將隻是想提醒閣下一句,我等軍中武人素來性急,凡事等不了太久。”
“還請快去快回。”
隱匿於虛空的州牧府來人臉色鐵青,卻又忙不迭應了一聲,速速離去。
……
做事臨時起意,固然會因為事起倉促準備不足,從導致生出變故。
可臨時起意也有臨時起意的好處。
那就是對手同樣會因為事起突然,而被打個措手不及。
韓紹此次遣李靖率萬騎南下便是如此。
交縣周氏的一句隨口感慨,讓他動了心思,而後便是當機立斷。
可這卻直接將幽州牧袁奉多年的苦心布局,瞬間攪得一團糟。
那萬騎黑甲來得太快了!
並且在這之前,毫無任何征兆!
完全是不按套路出牌!
“他想乾什麼!想乾什麼!”
聽到來人的稟告,袁奉臉色變幻,最後怒極漲紅。
攪了自己的局,在自己麵前肆虐也就算了。
現在竟然還打上了在自己眼皮子插釘子的主意!
“如此蹬鼻子上臉!真當本州牧怕了他不成?”
匆匆從慶城趕回的來人,見袁奉暴怒至斯,小心翼翼地試探道。
“那……那咱選擇拒絕?”
袁奉聞言,緊握的拳頭鬆了又緊,緊了又鬆。
最後卻是吐出一口陰鬱悶氣,瞪著老眼恨聲道。
“先答應他!看看他到底要做什麼!”
“若是……”
袁奉說到這裡,眼中泛起一抹殺意。
“那就隻能撕破臉皮了。”
這也是最後的無奈之舉,畢竟真要是撕破臉皮,就不隻是撕破他與鎮遼軍的臉皮,還有……朝廷和陛下。
此事一做,就回不了頭了。
“可惜,可惜老夫還沒準備妥當,否則——”
袁奉冷哼一聲。
……
天下之亂,非一日之功。
很多人其實早就在暗中籌謀,隻是一番折騰下來,誰都覺得自己尚未準備好。
可最後卻發現自己總是被局勢推動著不斷向前。
至於前方到底是坦途,還是懸崖之下的無儘深淵,在最終結果沒有揭示前,誰也無法知曉。
所以除非麵對退無可退的局麵,誰也不會莽撞地選擇孤注一擲。
“咱們那位幽州牧還是退讓了……”
法域秘境中,韓紹哂笑。
咄咄逼人雖然很不討人喜歡,卻能占儘便宜。
不過也不能太過得寸進尺,否則隻會讓狗急了跳牆。
所以接下來他安排的人數不會太多,隻會維持在一個讓人如鯁在喉,卻又能夠保持理智,選擇忍耐的程度。
隻是這樣一來,慶城乃至後續諸多地方的世族高門就倒了大黴。
從袁奉選擇捏著鼻子跟韓紹媾和開始,他們的命運其實已經注定。
曾經世代傳承的一切,也將徹底在鎮遼軍的鐵蹄和長刀下畫上句號。
這也不能怪他們個個膿包,不堪一擊。
實在是那些鎮遼軍的黑甲鐵騎來得太快,根本無法讓他們做出任何有些的反應和抵抗。
除此之外,這裡麵還有六扇門很大功勞。
不但成功阻隔了鎮遼軍南下進軍的消息,這麼長時間以來,他們也早就將幽州各地的世族高門滲透成了篩子。
看似不起眼、實則掌握了不少關鍵節點的旁支庶出,遭遇打壓、鬱鬱不得誌的家族、宗門鬥爭失敗者,很多都已經成了六扇門的暗子,暗中領著六扇門的一份俸祿。
這也是六扇門的開支,若是真的公開出來,必然會驚掉不少人眼球的根源之一。
若不是有了烏丸部的多年積累,韓紹還真無法持續支撐六扇門的維持與擴張。
當然,這裡也要順帶提一提神都李赫那邊了。
如今的神都望北樓,已經不需要家裡繼續輸送錢財了,甚至能給家中一定的反哺。
也算是一個意外之喜。
這一切雖然跟李赫等人的努力跟能力脫不開關係,但真正根源卻在於姬瞾這個大雍帝姬的支持。
想到那一襲大紅鳳袍的絕色,韓紹心中忽然有些悵然。
自從草原南下歸途間的一夕之歡後,他似乎已經很久沒有見到對方了,就連消息也是一點也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