該上路了?
公孫郢搖頭晃腦,怎麼聽怎麼覺得這話聽著有些不對味。
可這時,韓紹已經頭前引路,他也隻能無奈跟隨。
就這樣,一老一少腳步輕抬便沒入了下方剛來移來的山峰之中。
幽冥死氣彌漫的陰陽間隙中。
韓紹揮手間將已經被更名酆都的陰平城殘垣斷壁修補完整。
隱隱有了幾分明悟的公孫郢見狀,望著韓紹遲疑道。
“紹哥兒所說的造化,便應在這裡?”
韓紹點頭。
“冥土那邊我已經做了安排,隻是為了確保萬無一失,人間這邊尚需要一人鎮守。”
“還望老祖辛苦一二,替我擔一擔這個擔子。”
公孫郢本想說以他僅剩的壽數,再身處這等幽冥死地怕是撐不了多少日子。
隻是想到韓紹剛剛那一番語氣篤定的話,他不禁有些猶疑。
“你準備讓老夫怎麼做?”
韓紹聞言,輕笑一聲。
“很簡單,就是給老祖封個官。”
說罷,直接當著公孫郢的麵,取出了那卷天書。
然後在天書上早已書就的【公孫郢】三字後麵,提筆寫下了【酆都府君】四字。
其實執掌、鎮守兩界通道的司職,本應該是一尊大帝之位。
隻可惜眼下韓紹手中的權柄不夠,若是強行敕封,必遭氣運反噬。
那時就成了畫虎不成反類犬的笑話了。
不過就目前而言,單單隻是【府君】就夠用了,以後的事情以後再說吧,等回頭時機合適,再行加封不遲。
而這時,隨著韓紹的話音落下,幾乎沒給公孫郢多少反應的機會,虛空中掀起的浩大異象便已經向著公孫郢彙聚而去。
頗有幾分目瞪口呆之相的公孫郢,愕然道。
“紹哥兒……這……”
已經著手嘗試過幾次敕封的韓紹,麵色平靜。
“還請老祖屈尊就此司職,勿要拒絕。”
公孫郢神色訥訥。
此刻的他周身已經被重重天規地則化作的道蘊環繞,恍惚間一道道有關生死、陰陽的權柄不斷向著他日漸腐朽的金身神魂烙印、銘刻,並且一點點化作本能。
正如隔壁那句名言,‘六扇門中好修行’。
神職體係的強大之處便在於此。
隻要德能配位,加以敕封,原先求而不得的很多東西瞬間唾手可得。
唯一的缺陷便在於這些得來的東西皆由上賜,今日得到的時候容易,來日一旦褫奪,便會瞬間被打回原形。
感受著自己這具已經行將就木的腐朽身軀,氣息迅速攀升、壯大,公孫郢感歎道。
“老夫勞苦一生,本該安享晚景、靜待安息,卻沒想到還要折騰……”
“紹哥兒,你可真是害苦了老夫啊!”
黃袍加身,‘你們可真是害苦了朕啊’!
這熟悉的既視感,讓韓紹忍不住嘴角抽了抽。
顧不得去管這老貨的‘虛偽’,韓紹揮手將公孫郢暴漲的氣息約束在一定的區域內,以免波及下方的酆都城。
不過對外,韓紹卻是沒有刻意屏蔽。
因為他需要公孫郢給他當個靶子,替他吸引天下人的目光。
而事實也不出韓紹的預料。
儘管他們此時身處兩界間隙,可終究是一腳踏在人間。
公孫郢此刻掀起的巨大動靜,還是引來了無數目光。
幾乎是瞬息之間,一道道或明或暗的視線便投射而來。
一時間,過去向來沒什麼存在感的幽州虛空中,再次喧鬨起來。
“幽州這鬼地方!真是邪門了!這次……又是誰?!”
神念中流露出的情緒,震驚中還帶著幾分氣急敗壞的意味。
短短兩年,這片曾經貧瘠的土地,上三境的大修士簡直就如雨後春筍一般,接二連三的往外冒。
莫不是這天下間累積了數個甲子的氣運,全都灌注到了他幽州?
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哪有這樣的!
“是遼東公孫……那頭塚虎!”
有熟悉公孫郢氣息的老不死,忍不住驚呼。
“什麼!怎麼可能!那頭塚虎不是壽元將近,老之將死嗎?”
就算是太乙天君也有壽數。
隻要從對方成道的時日開始推算,想要得知一尊上三境大修士何日壽終,並不是什麼困難的事情。
所以公孫郢這頭遼東老塚虎原本還能餘下多少日子,很多人都心知肚明。
畢竟他們一來要防備對方臨死前有仇報仇、有怨報怨,拖著他們一起陪葬。
二來也已經準備好了,等將來塚虎變死虎的時候,給苟延殘喘的兵家再來上一記狠的,徹底斷絕兵家複起的可能。
可現在他們失望了,甚至焦躁不已。
“怎麼會這樣?天人五衰、身軀腐朽、氣血枯敗,這種情況下怎麼可能再進一步?”
他們不理解、想不通。
苦思冥想之下,他們終於找到了一絲可能的合理解釋。
“他悟道了!”
看著公孫郢身遭層層環繞的強大道蘊,他們終於醒悟過來。
塚虎,除了形容其久居遼東,如深藏荒野墳林的斑斕猛虎外,也因為公孫郢背負的兵家塚林!
細說起來,那埋葬著無數兵家英靈的塚林,本就是死亡、寂滅之道。
而此次鎮遼軍與黃天軍的這一戰,黃天賊道程元義冒天下之大不韙,悍然打開了一條勾連幽冥的兩界通道。
如此一來,卻是恰好給了公孫郢提供了絕佳的破境契機!
“該死的黃天道!果為亂世之賊!”
“早知如此,當初就不該坐視他們坐大起勢!”
虛空中有神念咒罵連連,真是恨不得將那始作俑者程元義抽皮扒筋。
可現在後悔已經晚了,簍子捅出來了,總得想辦法彌補。
“萬萬不能讓公孫郢那老不死成就太乙本源,否則兵家必死灰複燃!”
“不錯!諸君何人願與我一道出手?”
虛空中道道神念悄然勾連,語氣狠厲。
兵家曆來是天下間最鋒利的一把刀,強盛時動輒伐山破廟、夷平列國,自古以來便是結仇無數。
很多仇敵甚至源自不是當朝大雍,而是曆代累積。
這也是當初一朝頹勢,牆倒眾人推的根本原因。
隻是麵對說話那人的提議,有人卻是遲疑道。
“怕是不這麼簡單,彆忘了上次公孫度那後輩合道的時候……”
這話言語未儘,卻是讓所有人的目光瞬間聚攏在那道下意識被他們忽略的年輕身影之上。
八境天人,這等成就堪稱斐然。
但在九境太乙麵前,卻是有些不夠看。
可偏偏就是這麼一個本該不被他們放在眼裡的稚兒後輩,這一路走來的諸般戰績卻是讓他們隱隱有種望而卻步的感覺。
“怕什麼!他不過就是一尊天人,哪怕真能匹敵太乙,又豈是我等聯手之敵?”
說話那人絲毫沒有意識到自己言語中的‘怕’字,已經足以說明很多問題。
見不少人對自己這話傳來認可的意念,當即斷然道。
“事已至此,與其坐視公孫郢成道,不如一不做二不休,將那後輩一並斬了!徹底絕了兵家複起的機會!”
之前他們顧忌兵家殘存的力量狗急跳牆,對有些事情還能容忍。
可現在公孫郢成道太乙,意義卻是大不相同。
因為這意味著兵家將重新奠定複興的基礎,這已經觸及到了他們的底線。
今日他們若是不傾儘一切的出手,難道要等到將來兵家秋後算賬,引頸就戮?
正應了那句老話,當威脅大到一定程度,也就不存在什麼顧慮一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