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總之,府君想讓我們陪伴府君多久,我們便留多久!絕無怨言!”
怕了怕了!
他們是真的怕了!
正如某個遮天世界,或許有人一路血戰毫無畏懼,可要是晚年不祥、遍生紅毛,你看他怕不怕!
因為這種近乎邪異的絕望,根本無法用語言能形容!
彆說他們了,就說此刻的兩個‘當事人’麵對自己此刻身上的異變,他們又何嘗不怕、不恐懼?
隻可惜任由他們如何驚恐怒吼、奮力掙紮,乃至最後哀聲求饒,可身上的異變卻依舊在不可逆轉地進行著,直到他們的神思即將被天道吞噬、陷入無儘混沌之際,恍惚間他們隱約看到一道周身縈繞著無儘神光的神女身影跨越幽冥出現在麵前。
而後眼睜睜地看著那雙世間最完美造物的玉手,揮手探下。
一如采摘已經成熟的人間大藥般,將他們的真靈從軀殼中摘采而出。
“愚昧無知,不識天命,如此蠢物生於世間也是浪費天地靈機,還是早已還諸於眾生為妙。”
神女檀口輕啟,宛如天音。
明明是身邊周遭無儘幽冥死氣縈繞,可入目卻儘是神聖道韻。
在做完這一動作後,目光落在公孫郢身上,垂了垂眼眸算是行禮,而後蓮步輕移便重新沒入來時的幽冥之中。
……
幽州城下。
前去圍殺鎮遼軍先鋒萬騎的幽南鐵騎,在眾目睽睽之下,敗了!
這一結果,既在預料之中,又在意料之外。
預料當中的是鎮遼軍一如既往的強大、悍勇。
過去,他們敵不過。
現在,依舊是敵不過。
唯一出乎意料且無法接受的是,敗得太快!太過慘烈!太過恥辱!
在衣甲、戰騎不弱於對方的前提下,兼之在數量上數倍於敵。
可隻一輪對衝,便被那些黑甲鐵騎從中間剖成兩半!
再然後便是不忍卒睹,被砍瓜切菜般的血腥屠戮。
可對此,城頭上的一眾幽州屬官竟沒有露出多少憤怒、不恥的神色,而是頗為唏噓感歎道。
“不怪他們。”
沒辦法,剛剛那一輪對衝開始前,他們就看出來了,對麵使了詐。
等到臨陣之際,才將藏在中間的二百餘騎露了出來。
而有那二百餘騎當做鋒矢利刃,就算幽南鐵騎再多上一倍,此戰的結果也不會有任何的區彆。
因為那二百餘騎有個獨特的名號。
喚作——陷陣營!
當那周身遍布密鱗龍甲,身胯猙獰龍駒發起衝鋒的那一刻,有幽州屬官心神俱顫之下,甚至不懷疑這支人數單薄的龍騎不但那些幽南鐵騎擋不住,就連他們腳下的城牆也擋不住!
太強了!
簡直就有如身具人形的數百龍族肆虐橫掃!
任何擋在他們麵前的存在,都隻會被撕碎、被踐踏!
無有幸者!
同樣目睹這一幕的袁奉,下意識抓碎了身前的城磚。
“誰人能替老夫出手覆滅這支前軍,老夫保他家族千年不墮!”
這是急眼了。
準備動用上三境直接滅殺這支前鋒萬騎了。
尤其是那二百餘陷陣龍騎!
隻是麵對袁奉這話,在場所有人全都眼觀鼻、鼻觀心,沉默不言。
且不說,那二百餘陷陣龍騎氣息詭異,就算是七境真仙也沒有把握敵得過。
就算能成功覆滅對方,又能如何?
誰又舍得自己這一身造化,隻為家族後輩謀福利?
彆逗了。
他們這些老祖才是家族的根本,才是被供養者。
而眼看沒有人應聲,袁奉徐徐吐出一口陰鬱之氣,臉色鐵青。
正要開口說些什麼的時候,身後的一名袁氏族人卻是開口了。
以為此人準備要為家族奉獻、犧牲的袁奉,心中總算有了幾分安慰,隻是就在他剛要開口讚許兩句的時候,卻見那袁氏族人臉色驚惶道。
“家主!不好了!”
“文氏和甄氏剛剛傳信過來,他們……他們兩位老祖的魂燈……滅了!”
文氏、甄氏為袁氏姻親之族,同氣連枝。
此次來援之人也是以他們兩家老祖為首。
可現在竟是無聲無息地……身殞了?
袁奉第一反應是不信。
堂堂太乙天君怎麼可能會輕易殞命!
就算是身殞,也該有天道異象顯現,怎麼可能這般無聲無息?
隻是隨後他便意識到了什麼。
隨後心念一動,分出一道化身須臾間沒入那陰山之中。
隻片刻之後,他的臉色便已經陰沉如水。
‘沒……沒援軍了……’
而就在這時,遠處並州的方向卻是陡然現出一陣恐怖的天地異象。
“有……有上三境隕落了!”
“不!不對!是……是九境太乙!”
如此浩大的天地異象,甚至引得天道劇烈震動,絕不可能是七境真仙。
甚至就連八境天人的隕落,也無法引動如此異象!
猛然間色變的一眾幽州屬官,所有上三境趕忙運用起各自的推衍之法,想要弄明白並州隕落的那尊太乙天君到底是何人。
隻是這時,袁奉卻是打斷了他們的動作,說道。
“不用浪費法力了,是丁軌。”
丁軌。
並州刺史?!
一瞬間,整個幽州城上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此戰開始前,他們與並州暗中合謀,欲謀幽北。
如今自己這一方被一路平推,眼看著連腹心之地的幽州城都要保不住了。
原本他們還寄希望於並州那邊能夠牽扯一部分鎮遼軍的精力,可結果被他們寄托厚望的並州刺史竟就這麼……死了?
“這……這……”
一眾幽州屬官與袁氏族人神色訥訥間,想要從他們的州牧臉上尋到一抹胸有成竹之色,來安慰自己。
可他們看的卻隻有一片灰敗的頹然。
等等!
州牧!你之前不是這樣的!
你說你會贏,大家才將腦袋彆在褲腰帶上跟著你搏一世富貴!
現在你這般等死的模樣,算個怎麼回事!
“州牧!振作啊!州牧出身袁氏,累世公卿!區區韓賊又算得了什麼?”
在這場有關幽州的賭局上,他們已經押上所有。
真的輸不起了!
如果現在袁奉這個執棋人,直接負子認輸,他們可就真的一無所有了!
所以已經上了賊船的他們,此刻是真的拋開了一切雜念與小算計,想要緊緊團結在袁奉的麾下,期望袁奉能帶著他們逆風翻盤。
對此,袁奉則衝他們丟下一個嘲諷的眼神。
“晚了。”
……
太康七十年,八月初六。
幽州城破。
州牧袁奉攜袁氏族人,南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