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他沒上馬車,就那樣直直地站在馬車窗口,神色複雜地盯著自己手裡的東西。
少頃,才將東西遞進去,喉頭艱澀道:“匣子裡麵的東西,來路都是乾淨的,請阿姐幫我從雁州寄往長安,贈給景宣巷的……季叢竹。”
季叢竹是誰,嬈娘自然是知道的。
她隻是有些詫異,不,是一時有些看不懂他這麼做的用意。
如此想,她也如此問出了口。
問完,忽地想到什麼,又加了一句:“就算從雁州寄出,她應當也能猜到東西是誰給她的。如此,與你自己親自寄出的又有何區彆,又何須多此一舉?”
少年低頭,抿了抿蒼白的唇,托舉匣子的手穩中帶緊,沉思著模棱兩可的道了一句:“隻要旁人不知道就行。”
“那你覺得她會稀罕你給的東西,她會要嗎?”
“要不要是她的事,答應過給她東西卻是我的事。她若不願意要,扔了賣了都可,我隻要自己給過了,沒有食言就好。”
言罷,他垂下的眼睫輕眨,晃落了睫上掛著的雨水,再掀眼瞼時,麵上已是滿不在意的神色。
嬈娘皺眉,視線輕移向那木匣。
沉思盯了好久,久到雨水都從車窗襲進,冰涼涼的打在她臉上,她回過神來,抬手接住。
見她接下了,程北望如釋重負地笑了下。
旋即轉身翻身上馬,淋著刺骨的冬雨,仰頭望天,嘴角帶起一抹少年人的恣意淺笑,揚聲道:“阿姐,如果有下輩子,北望厚顏,想與你做親姐弟。”
他的話,像是在訣彆。
說完,揚鞭大喝,打馬遠去。
嬈娘聽得莫名有些心慌,趴出車窗口,任雨淋著,望向少年揚鞭遠去,漸漸消失在雨幕中的殘影,嘴唇翕合了幾下。
那“阿弟”二字,到底是沒能喊出口。
她知道他是要去塞北,也猜到了這一次他的選擇。
“一個個的,怎麼就都走到了這一步呢?”
嬈娘喃喃低語,盯著雨幕,直到眼睛濺進雨水,有些不適,才收回目光,放下簾子,抱緊手中的木匣。
朝眾暗衛沉聲道:“繼續出發吧!”
眾暗衛領命,馬車繼續行駛,慢慢遠去,將江州遠遠甩在身後。
半月後,一行人抵達雁州。
也是巧了,回到雁州城這日,剛好趕上了雁州的元辰。
都道兒行千裡母擔憂,蒹葭夫人一早就得了她要回來的消息,默默算著時日,近兩日天不亮就披著狐氅徘徊在城門口了。
一天能來回打好幾趟。
眼下看到女兒終於平安回來了,擔憂了好幾個月的心總算是放回了肚子裡。
馬車緩緩停下,車簾被掀開,嬈娘看到蒹葭夫人,如孩童歸家,高興地朝她那邊揮手,靠近了才大喊了一聲娘。
蒹葭夫人遠遠應著,車簾一掀開,一眼就看到了她隆起的肚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