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1年2月,臘月二十九。距經開區正式開工已經過去三個月,甲園區的總體工程已經竣工,隻剩下幾支工程隊正在零零散散地進行收尾工作。
管委會副主任陳東萊卻絲毫不得閒,他先是和幾個工程隊的頭頭腦腦們交接了工作,又仔細地走訪了正在打灰的工人們,確認包工頭們已經把工資按時發放了之後,才在父親陳城和母親梁梅的帶領下,向陳家溝的方向緊趕慢趕。
“我家東萊啊,最有出息!聽說今年又升官了。”
陳家溝祠堂內,陳江洋正坐在中心位置的太師椅上,對村中幾位遠親和外姓的年長者誇耀孫子的成就。
“還得是你陳江洋家的人最有出息。二十多年前考上了一個石梁師專的陳城,現在又出了一個副局長。我看是祖墳在冒煙哦!”一個坐在外側的陳家長輩吹捧道。
“唉,又升了。現在在那個什麼開發區工作,已經是什麼副主任了。”陳江洋擺了擺有些乾枯皸裂的手,滿臉笑意。
“那恐怕還不如之前在當副局長的時候呢。”一位站在廊下的年輕男子冷笑道:“陳老,這副局長可是比什麼管委會副主任要風光得多。”
“什麼意思?這副主任就比不上副局長了?大綱啊,你彆騙我,這難道不都是副科級嗎?”一位陳家的長輩出聲質疑。
“大綱,你畢竟一直在彙川讀書,很久沒回永安了罷?多半是不了解縣裡的情況哦。”陳江洋好意提醒。
這陳大綱長期沒回陳家溝看過,一直都在彙川的高中讀書,今年剛考上彙川農大,稱得上是陳家小輩裡的後起之秀了。
見眾人的目光紛紛集中在自己身上,陳大綱感覺自己仿佛站在了舞台的中心,“這就涉及一個職務含權量問題。機關事務局的副局長可以管一大批縣屬的優質資產,權力很大;但是這個經開區的管委會?”
陳大綱一邊昂首闊步,在屋子的正中心踱步;一邊自信滿滿地指點江山:“經開區我是聽說過的,隻能管園區內的企業,根本沒多少權力;更彆說永安的這個區還沒建成,還沒有企業入駐呢!所以啊,這園區不過就是一個空殼子。”
一番高談闊論說罷,陳大綱隻覺得心中暢快。總是在聽這幫老頭們討論陳東萊,他早就煩心不已了!明明自己今年才以高分考入彙川農大,這家裡的長輩怎麼就不願意多誇誇呢?父親這兩年努力接工程,聽說三個月就掙了兩三萬,這家裡的長輩怎麼就不願意多誇誇呢?
偏偏盯著一個當了小官的人誇,這有什麼意思?要知道自己在彙川讀書的這個學期,光是學校裡的副科級乾部,就見到不下幾十個了!說白了,在彙川,陳東萊這個副科級根本就值不了幾個錢。
一眾老人聽到陳大綱講得頭頭是道,不由得心生歎服。剛才質疑他的陳家老輩對陳江洋擔憂地說道:“東萊是不是被那個什麼,坐冷板凳了?江洋哥,我們要不要去縣裡找找關係幫他?”
還不等麵色難看的陳江洋發話,祠堂的門口發出了一陣小小的喧嘩聲;一位年輕的高大男子跨過門檻,信步走入祠堂,赫然正是陳東萊!
“我陳家寶樹回來了,哈哈。”
見到陳東萊快步上前,陳江洋臉上的陰霾儘去,重新露出笑意。“東萊啊,大年二十九才回,工作很辛苦吧?”
其餘幾個族中長輩也紛紛湊上前去,詳細問起縣城的情況。陳家溝地處偏遠,外界消息全靠這幾位常駐縣城的小輩傳遞。
眼見陳家溝的“政治明星”又開始被眾人簇擁著討好,陳大綱的心中更加不忿了。這群老頭真是沒眼力見,自己已經解釋得那麼清楚,居然還要圍著這個芝麻小官不放!真是一群鄉巴佬。
他心情鬱悶,正欲轉身向外走走散心,隻見陳東萊的父母陳城、梁梅也一並走進大廳,他們二人身後跟著一個禿頭大肚的油膩男子,正是自己的父親陳平!
“爸?你回來都不提前打個電話?”
陳大綱見到父親身上扛著大包小包,麵色漲紅;又看到陳東萊的父母衣著得體,閒庭信步,隻覺得倍感丟人。也不上去幫陳平把東西扛著,隻是在一旁冷眼旁觀。
“平兒也回來啦?好好好!”
陳江洋看著廊下的陳平,心中更加喜悅;這個自家二弟的孩子也算是出息了,今年不僅掙了筆大錢,就連兒子也爭氣,考上了彙川的大學。
“大伯,給您帶的禮。”陳平一路小跑,把一盒“麥乳精”扛上了破舊的八仙桌,“用水衝著喝,可香了。”
“平兒今年也不錯,聽說賺大錢了。”陳江洋拄著拐杖起身,在陳平的肩頭拍了拍,“我聽族裡人呢說了,好像賺了十幾萬!”
“哦呦!”人群中發出了一陣嘈雜的喧嘩聲,十幾萬!在這年頭,村裡人一年到頭也就掙個一千塊,十幾萬?那是什麼概念?隻要從手指縫裡漏出來一點,說不定……
想到這裡,幾個村民紛紛湊上前去,把陳平團團包圍起來。這位可是個財神爺啊,不能虧待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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