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朝陽與陳東萊對視一眼，相顧無言，隻得跟在王藏鋒和諸濟身後，上了大巴車。隻聽大領導發話：
“天色晚了。走之前，帶我們看看新建成的那兩棟住宅樓吧。”
陳東萊點點頭，給司機使了一個眼神。司機師傅當即會意，開著有些老舊的第二款考斯特，沿著車流密集的經峽公路，往經峽公路商業街的方向駛去。
“當初有些失策了，應該按照二級公路的標準建造經峽路。”王藏鋒透過車窗，看著眼前擁擠的車流，有些惆悵地摸了摸額頭，說道：
“如果新城建起來的話，經峽路就會作為主乾道而存在。這樣的話，至少應該設計成雙向四車道的規格。兩車道雖然省錢，卻壞了大事。”
“書記，擁有超長的眼光，本身就是一項不容易練就的本領。”陳東萊微微一歎，神情哀切：“我當初設計經峽公路時，就是為了蠅頭小利瞻前顧後，節省開支的欲望壓過了對未來的規劃，造成了如今的局麵。”
“我知道。”
王藏鋒把頭靠在車窗玻璃上，陷入了沉默。他知道陳東萊話中有話，隻不過此時已經有些疲乏，不想再去細細思索了。
不多時，日暮完全西沉，大巴車在司機師傅嫻熟的操縱下，穩穩停在了經峽路商業街附近的兩棟建築前。隻見縣投公司的總經理夏春風已經帶著自己的人馬，靜候王藏鋒一行人的到來。
縣委辦主任諸濟急匆匆地第一個下車，在地麵站好，把已經身心俱疲、走路有些晃晃悠悠的王藏鋒扶下了車。
眾人抬頭，隻見大樓的外牆裸露著水泥的原色，未經任何裝飾，顯得樸素而原始。樓層上的腳手架和綠色幕布尚未拆卸完畢，但大家都知道，這兩棟樓已經大致完工了。
“王書記，各位領導，這兩棟住宅樓由縣投資公司承建，共五層，擁有住房共四十套。”陳東萊一邊說著，帶著眾人走進已經大體施工完成的樓棟內，隨即向落在後麵的夏春風使了個手勢，讓他多多表現一番。
夏春風當即會意，給陳東萊回了一個略帶感激的眼神。“王書記、馮縣長、縣投公司初步計劃，以每套八千元的價格出售現有的四十套房產；預計能回籠資金32萬元。”
隻見王藏鋒強打起精神，有些好奇地走進根本沒有裝修的毛坯房。“一套住房的麵積是多少平米？幾室幾廳？”
夏春風當即回答道：“都是三室兩廳，一百一十平米；按照機關事務局的最高標準修建的。”
他嘴上介紹著縣投公司為此付出的成本，一邊把眾人領進屋內參觀。
這兩棟住宅樓是夏春風和縣投公司的得意之作。他早在規劃建築時，就主動要求設計院，按照永安縣委常委樓的標準，設計了這兩棟經開區附近的住宅樓。
他已經做好準備了，隻要樓棟竣工，就讓縣投公司的宣傳部門打著“縣委常委同款住房”的名頭大肆炒作——就憑永安縣八十二萬群眾對體製的向往，不怕手頭的房子賣不出去！
在屋內轉了一圈後，王藏鋒點了點頭，露出了欣慰的笑容。“縣投的創意很好，很有可操作性。春風，工作完成得很出色，不枉黨斌書記這般栽培你。”
夏春風心中不禁生出一陣感動。他的後台、原縣委副書記黨斌已經離開了永安縣，正式前往行署辦公室報到了，聽說先是接任了行署辦分管日常工作的常務副，等五月份地委換屆後，才會正式轉正。
眼下他在永安是孤家寡人一個，除了陳東萊和其他寥寥數人，沒什麼人關心他，以至於夏春風有時都想再去求自己的老領導，乾脆把自己一起打包帶去行署辦得了。
好在縣投公司本身權力和責任都不小，很容易乾出成果。今天受了王藏鋒的表揚，他感覺堅持下去的動力更充足了一些。
……
重新坐上了大巴，王藏鋒感覺自己的精神似乎振奮了一點，於是對著幾名下屬打趣道：“其他縣屬企業也要向縣投公司學習才對。要像他們這般，三四十萬地進賬，說不定就足夠湊齊修橋的費用了。”
陳東萊知道自己的機會來了，馬上順著話題往下說：“藏鋒書記，不走財政的話，這三百萬也不是拿不出來。”
一車人的目光瞬間全部聚集在了陳東萊身上。隻聽坐在後排、分管城建交通的副縣長吳禕林開口問道：“還有什麼辦法？東萊，你可彆和我說你打算去銀行借錢。”
“吳縣，炒作房地產，才是來錢最快的方式。”陳東萊一邊忍著車輛的顛簸，一邊說道：“我的建議是，預售製與分期付款製相結合，通過這種方式來炒地皮！”
王藏鋒似乎來了興趣，嘴角露出了笑容：“預售製我知道，和期房是一個道理——就是房屋沒建成時，就開始付款。似乎是香江那邊的房地產商人先搞出來的。”
他身份特殊，在京師、吳淞和香江都有同學，因而消息相當靈通。據他的校友所說，吳淞地區早在86年就已經嘗試過這種房地產銷售方法了。
陳東萊點了點頭，向仍在雲裡霧裡的幾位領導解釋道：“期房製度的意思是，購買者先付全款的50，後麵建一層再付10，再建一層再付10，依次類推。到完工時，買房客錢交清了，房子也順利交付使用。”
“這樣的話……”
馮朝陽隻是消息閉塞，但腦子卻相當聰明，此時率先反應過來，“房地產開發商就能提前回籠50的資金。不論是用這筆錢還貸款、還是拿去蓋樓，都有很大的操作空間。”
當後排的吳禕林和諸濟、夏春風三人還在苦苦思索的時候，反應過來的王藏鋒就帶著興奮的語氣問道：
“能不能讓縣投公司發力，再開工十棟這樣的住宅樓？這樣的話，湊足修橋用的三百萬，或許不是問題。”
陳東萊苦笑著搖了搖頭。“書記，這樣的話，橋倒是能建起來，住宅樓就要建不起來了。從裡麵抽一些資金可以，但至少要保證房屋按時交付到購買者手中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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