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屬於關聲印的奧迪座駕駛入市委大院時，夜色已深，但市委辦公大樓的最高層，市委書記陝山的辦公室裡，卻依然燈火通明。
辦公室內，氛圍正處在一種熱切而又略顯焦灼的狀態。陝山，這位年近五十的市委一把手，正坐在他那張寬大的紅木辦公桌後，麵色凝重，卻難掩眼底的躍躍欲試。
他的對麵，坐著的是市委宣傳部部長張文，兩人正在進行一場關乎政治前途的秘密討論。
“你再好好斟酌一下，這篇稿子，能不能以我的名義，直接投給人民日報或者光明日報？”
陝山的聲音低沉而有力，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威嚴。他用手指輕輕敲擊著桌麵，發出有節奏的“篤篤”聲，那聲音，如同他此刻內心澎湃的野心。
張文扶了扶眼鏡，鏡片後的眼神閃爍著一絲精明。他將一份打印好的文稿推到陝山麵前，恭敬地回答：
“書記，稿子已經反複修改了十幾次。我們將重點放在了咱們市在招商引資和優化營商環境上的創新舉措，尤其突出您提出的‘築巢引鳳’和‘誠信政府’理念。這份稿子如果能發出去，影響力絕對非同凡響。”
陝山滿意地點了點頭，但眉宇間依舊帶著一絲不甘。他起身走到窗前，俯瞰著夜色中的城市，語氣裡帶著一絲難以察覺的羨慕。“王藏鋒那小子，就是運氣好。永安縣那麼個窮鄉僻壤，居然也能搞出那麼大的動靜，中央媒體都爭相報道。他永安縣城投經驗，都快成全國樣板了！”
說起王藏鋒，陝山的眼底閃過一絲複雜的光芒。永安縣的城投經驗，讓王藏鋒名聲大噪，甚至隱隱有了更進一步的可能。
這讓陝山感到一種深深的羨慕與嫉妒。他必須也搞出點“大新聞”，來證明自己的能力，為自己的仕途添磚加瓦。
就在兩人暢想著美好未來時，辦公室的門卻被人急促地敲響了。那聲音又急又促，打破了辦公室裡原本的寧靜。
“誰？！”陝山眉頭一皺，語氣中帶著一絲明顯的不耐煩。他最討厭有人在自己思考重要事情時打擾。
“是我，書記，小李。”秘書的聲音從門外傳來，帶著一絲前所未有的焦急。
陝山揮了揮手，示意張文暫停討論，然後對著門口沉聲說道：“進來！”
門被推開，秘書小李幾乎是小跑著進來。他平日裡總是沉穩內斂，此刻卻麵色蒼白，額頭甚至滲出了一層細密的汗珠。他手裡拿著一個電話，卻又不敢直接遞給陝山，隻是快步走到辦公桌前，彎下腰，將嘴湊到陝山的耳邊。
他壓低聲音，用一種極度輕微，幾乎隻有陝山能聽見的聲音，將剛剛從市公安局局長那裡得到的簡短彙報，一字不漏地傳達給了陝山：
“書記，開江縣出大事了。縣委組織部長黃大強在辦公室裡跳樓自殺，縣委書記杜洪波，也因為受刺激，突發腦溢血，正在搶救！開江縣的常務副縣長陳東萊和副縣長翟文廣，正在外麵等您，說是有非常重要的情況，需要向您當麵彙報。”
小李的聲音雖然輕，但每一個字都像是一顆重磅炸彈，在陝山的心中炸開。黃大強跳樓，杜洪波腦溢血……這兩個消息，任何一個都足以震動整個市委，而此刻，它們竟然同時發生，而且是與開江縣那個他寄予厚望的招商引資項目緊密相關。
陝山的臉色，在聽到這些消息的一瞬間，變得比窗外的夜色還要黑。他原本因興奮而泛紅的臉頰，迅速褪去了血色，取而代之的是一種驚人的慘白。
他剛才還因為王藏鋒的成功而心生羨慕，此刻，他卻感覺到了一種巨大的諷刺。一心想搞個“大新聞”，可這個“大新聞”卻以一種他最不希望的方式，從天而降！
他猛地站起身，身體晃了晃，差點沒站穩。他用手撐住桌子，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他看向張文，目光中充滿了歉意和焦急，但語氣卻不容拒絕：“文部長，今天到此為止。你先回去吧，今天的事情，一個字也不要對外說。”
張文是個聰明人，他從小李的臉色和陝山驟變的態度中，已經嗅到了不同尋常的味道。他沒有多問，隻是默默地點了點頭，拿起自己的公文包，悄無聲息地離開了辦公室。
待張文走後，陝山再次深吸一口氣，平複著心中的波瀾。他指著門口，對著小李厲聲命令道：“讓人進來！快！”
當陳東萊和關聲印走進陝山辦公室時，兩人都感到一股無形的壓力撲麵而來。陝山沒有讓他們坐下，而是直接用一種帶著壓迫感的眼神，死死地盯著他們。他的目光如同兩把鋒利的刀，在他們的臉上來回審視，仿佛要從他們的表情中，看出事情的全部真相。
“說！到底是什麼原因？”陝山的聲音低沉，每一個字都像是從喉嚨深處擠出來的一樣。
陳東萊沒有絲毫猶豫，他上前一步，沒有添油加醋，也沒有任何隱瞞，將整個事件的經過，如實地講述了一遍。從王紅城卷款潛逃，到杜洪波突發腦溢血，再到黃大強跳樓自殺，每一步，他都說得清清楚楚。
隨著陳東萊的講述，陝山的臉色變得越來越難看。他的呼吸變得急促，額頭的青筋一根根暴起。當他聽到黃大強自殺時，他猛地一拍桌子，發出“啪”的一聲巨響，辦公室裡的一切都似乎在這一聲巨響中顫抖。
“我讓你們招商引資，不是讓你們去引狼入室的！”陝山的聲音越來越大，情緒也越來越激動。
由於紅城能源科技公司的廠區建設，開江縣一季度上報的經濟增速並不低。陝山一度還以為杜洪波與關聲印找到了正確可靠的經濟發展路子。沒想到……
當陳東萊提到張豐裕卷走了大部分資金時，陝山再也控製不住自己的情緒了。他感到一股熱血直衝腦門，眼前一陣發黑，身體不受控製地晃了晃。他用手死死地抓住桌角，試圖穩住身形，但那股眩暈感卻越來越強烈。
他感到心臟在胸腔裡劇烈地跳動，如同要衝破胸膛而出，腦袋裡像是有一萬隻蜜蜂在嗡嗡作響，耳鳴聲越來越大，他甚至聽不清陳東萊後麵在說什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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