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龍看出郎中的確是個實在人,也是忠厚人,再說自己也真的是餓壞了,這樣的安排也確乎最佳方案,就說:“好、好,先救人要緊。至於救活之後,再咋個辦法,先生也不必為難。”
於是,郎中便把讓人把鐵嘴和林掌櫃抬到了他的診療室裡,開始搶救。大龍和鐵拳還有那四個傷兵一起狼吞虎咽地吃了早飯,就在屋裡焦急地等著。過了約有半個時辰,郎中從診療室出來了,擦著額頭上的汗,說:“好啦好啦,總算沒生命危險了,總督你就放心吧。他們下一步的安排,我看咱們這樣行吧?總督您是天下的大好人,聽說您令尊就是宋公明。宋公明可是天下聞名的大善人,認識您就是我的榮幸。我會像對我的弟兄一樣來對待你的弟兄。我看你兩位恐怕是不能在這裡久待,我把這七個弟兄全留在我這裡。這幾個小弟兄,我把它分散在我的親戚鄰居家裡,給他們說好,就當是他們家的人;鐵嘴將軍,我家有個大地窖,我把他藏那裡就好;至於林掌櫃,我這個夥計也是本村的,就把他挪移到他家去就行了。這樣人不知鬼不覺,就算那什麼虎和官軍來搜,他也搜不出來。隻要鐵嘴將軍不露麵,就沒事。半年以後,您兩位若是能再回來,我一定交給你們健康的活蹦亂跳的七位弟兄如何?”
大龍一聽,自然十分感動,顫著聲音說:“先生,我宋大龍和鐵拳將軍在這裡給你跪一個,用俺倆的生命和信譽謝您!你的恩情,我們現在身上沒有錢無法報答你,但我們定會好好報答你的。”
那郎中說:“我行醫本身就是行善,您家令尊是那麼大的大善人,您也是善人,我怎麼能好意思再要您的錢?您上一回給我的錢足夠了,我還要給你們兩位每人帶上五兩銀子,多了我也沒有。你們在路上要吃要喝,等你們有了再還我也行。隻要你們好好的活著,我就等你們平安歸來。人隻要活著就有希望,隻要活著就有前途,千萬不要跟自己過不去。人都會有閃失,有挫折,就看誰能從閃失和挫折裡走出來,闖過去,那才是真英雄,真好漢。”
這郎中看上去綿綿軟軟溫溫和和的,沒想到還有這麼一大套理論。這幾句話也真的給了大龍鼓舞和振奮。大龍便和鐵拳一起跪下給這郎中磕了三個頭。郎中感動得趕忙用手攙扶著二人站起來,又讓家人做了一頓雞蛋麵讓二人吃上。大龍和鐵拳這才向郎中告彆,離開了黑鬆林村,沿著往西北的方向匆匆而去。大龍知道,此時隻有往太華山西北是安全的,至於走到何時是儘頭,走到哪裡才是他們的歸宿,他不清楚,心裡也沒有數,可是他卻知道必須儘快離開這裡。
二人幾乎是狂奔,半個多時辰光景,就已經把太華山遠遠地拋在了身後。放眼望去,前麵又是一座高山。此山雖然沒有太華山高,但遠遠望去,山勢也頗為雄偉。腳下的大道直通山腳。突然,二人幾乎同時望見,前邊有人騎在馬上,下麵站了一大幫人。大龍心中一驚,開口問道:“鐵拳,前麵是怎麼回事?是不是官軍設卡來堵截我們的?”
因太過遙遠看不清楚,鐵拳也有點懵,二人隻好停下。往前走的路就這一條,若真是官軍擋道,他們要麼調頭往回跑,要麼下路從田野裡往山裡跑,避過官軍後再回正道。可胯下的馬能不能跑山路?他們知道,有的馬是不擅跑山路的。這兩匹馬是林掌櫃隨手從養馬場拉出來的,誰都不清楚他們的習性,因此,大龍哀歎道:“天呐,這是上天要滅我呀!特意走這條參避開官軍的路,卻偏偏又遇上了官軍,我這不是找死嗎?”
鐵拳還在瞪著兩眼望著那支隊伍,聽到大龍這話,心裡“咯噔”一聲。這“咯噔”聲剛落下,就見前方那騎馬的突然加速往前奔來。鐵拳定睛一看,大喊道:“總督,那是鐵腿,不是官軍不是官軍啊!”
此時大龍也已經看出來了,提到嗓子眼的心卟嗵就落了下去,顫著聲音問道:“鐵腿,他怎麼從那邊來的?”
隻見鐵腿呼地跳下馬,踉踉蹌蹌地跑了過來,一邊跑一邊大聲喊著,“總督,總督啊!”
大龍一看,鐵腿的身後還跟著一個瘦高挑的小夥子,轉眼功夫,兩人已經跪在了大龍眼前,又是淒厲的一聲大喊。這樣的喊聲,令人不禁頭皮發炸,渾身起雞皮疙瘩。剛剛經曆了一場血雨腥風的慘敗之後突然聽到自己手下的將領如此驚呼,大龍兩腿已經開始打顫,眼睛哧哧地冒金花;但他咬牙讓自己鎮靜下來,跳下馬來,伸出右手說道:“起來起來,起來說。什麼事?彆緊張,起來說。”
大龍儘力克製自己,他不能讓手下人看出自己的挫敗感震驚,兩眼直盯著依然跪著不肯起來的鐵腿:“慢慢說,到底是怎麼了?天塌不了,啊?”
鐵腿說:“總督啊,我不能起呀,這事怎麼能起?天可真塌了呀!嗬嗬!”
鐵拳在旁邊看著也心急得不行,便催促鐵腿:“哎呀,咋像個娘們!快說,到底什麼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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鐵腿這才含含糊糊地說道:“令尊、令尊,他、他老人家,”
大龍一聽“令尊”兩個字,又看到鐵腿的這種表現,渾身便開始哆嗦,嘴唇哆嗦得尤其厲害,顫著聲音說:“快、快說呀,說呀!到底我老爹他、他怎麼了?”
聽到大龍如此一問,鐵腿悲聲大放,哭喊著說:“令尊他,他去、去世了!”
大龍一聽,隻覺得兩眼一黑,“卟嗵”就跌坐在地上。鐵拳明白了鐵腿吞吞吐吐的原因,也清楚了麵對的現實,他隻從後麵用右手攬著大龍的腰,讓大龍蹲在自己臂彎裡,一時不知說什麼好,但心裡在想:大龍真是屋漏偏逢連陰雨,惡運連連啊!一個人到底能承受多麼大的壓力?大龍此時的意誌應該已經垮了!
想到這裡,見鐵腿和那瘦高個還跪著,就揮了揮左手,讓他們起來,三人就這樣靜靜地守在大龍身旁。後麵跟著鐵腿來的那十多個人,已經牽著鐵腿的馬走了過來,全都站在大龍身旁靜靜地守著。他們都看到了大龍緊閉的雙眼中正在不斷湧出的眼淚,因此也都抹起了眼淚,有的竟嗚咽起來。
過了約有一刻多鐘,鐵腿看了看大龍,靠近大龍輕聲說道:“總督,您可千萬不要著急呀。萬事都有碰巧的時候,也許這是你命中一個大劫,一個大坎。過了這個坎,您就會重新振興起來發達起來的呀,您可千萬不能倒下呀,這樣倒下了,在史上都會成為笑料。可您要是堅強地頂起來撐過去,甚至逆勢翻盤,您就會成為史上英雄奇人!會被人寫進史書的。”
此時大龍沒有任何動靜,眼淚雖然已經止住,可隻嘴角正往外吐著白色的唾沫。鐵拳很是擔心,就用手掐了一下大龍的手腕,又用手心伏在他的胸脯上,說道:“不要緊張,沒有事,沒有大事。來,鐵腿,若你馬上有帶的鋪蓋類的,快拿過來,鋪在地下,快。”
於是鐵腿便對身邊那瘦高個揮了揮手,那瘦高個急忙把一個粗壯漢子招了招手,那漢子便把背上的麥草苫子解下來鋪到鐵拳跟前,鐵拳便把大龍放倒,讓他平躺在上麵,大家圍著他,誰也不敢吭聲,大氣都不敢出。
鐵拳用右手的拇指指甲掐向了大龍的人中,掐了一大會兒,大龍悠悠的出了一口氣,半天才睜開雙眼,看了看眾人卻什麼都不說,隻伸了伸手。鐵拳低下頭,低聲問:“總督,你醒了?你想說什麼啊?”
大龍的嘴唇輕輕的蠕動了幾下,頭偏到一旁,又待了一會兒,頭又轉了回來,嘴張了兩下。鐵腿忙從身邊一個弟兄手上抓過水囊,拔出塞子,慢慢塞進大龍嘴裡,便聽到咕嘟咕嘟的喝水聲,然後抬起手擺了擺,鐵腿收起了水壺,隻聽大龍含含糊糊地叫道:“鐵、鐵腿?”
鐵腿湊到大龍臉前,說:“總督,我在,我在這裡呢。你有何吩咐,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