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穿過鎮子,繼續往前走。一邊走,大龍一邊說:“往後這等事兒就由鐵拳決定,咱們都聽鐵拳的。鐵拳就當個大管家。”
鐵拳卻說:“大哥,你彆這麼說,這大管家我可當不了,這大管家真要當,還是讓鐵腿當吧。他會算賬,在外邊兒跟人打交道也多,我這人嘴笨。要說帶著弟兄們在外邊兒闖點事兒,還行。跟著您打個仗也行,可是要叫我當什麼管家當不了,真當不了。”
鐵拳說這話,大龍聽著並沒覺得不自在,就說:“那就鐵腿,哦不對,是老三當管家。大家都記住了,老三是咱們的大管家,老大老二聽老三的。”
鐵腿說:“老大彆這樣說,我隻管吃飯,睡覺。就是原來謝小強那些事兒。彆的大事都是您定。”
走了約有半裡路,看到路邊上掛著一個酒幌,鐵腿就讓那瘦高個去看個究竟。瘦高個腿快,一會兒就回來了,說:“酒店還行,乾淨,店麵也不小,是大桌,咱們這些人正好就兩桌。”
“好,吃了飯再走。”大龍說著,便帶領眾人走了進去。
酒店看上去門麵不算大,可在鎮子外看上去四不靠的地方,這就算是不小的了。酒店的正門,到大路之間,還有一塊空場地,搭眼就看到場地邊上十幾個拴馬樁,還有長廊式棚子,棚子裡有馬槽,顯然這是個供來往行人停放馬車和給馬供料的場院。大龍看著這情形,就琢磨,怪不得鎮子上那個買馬人說這條道是從華州通往西夏的要道呢,看來此話不虛,不然的話,這麼一個門麵不算太大的酒店,為何有這麼多的拴馬樁和喂馬槽?何況,若沒有這便利條件,人家為何要在這四不靠的路段開個酒店?顯然到西夏買馬或是往返客商,都從這裡經過,這酒店平日裡定然也少不了客人。
進了門再一看,這酒店該是喝酒吃飯加睡覺的地方,算是綜合性酒店。雖然門麵不是多麼大,但前麵迎著大路的這一個大間,就是喝酒吃飯的,所謂酒店也是依據這間屋子起名的;一進門就看到,對麵是一個寬大的後門,從後門看出去,裡麵還有一排屋子,一看便知那就是住宿的。進門看到。大廳的店麵還算寬大,擺著六張一樣大小的桌子,每張桌子都是那種能夠坐下八九十來個人的那種大方桌;兩頭各有兩個單間,掛著門簾,能聽到裡麵正熱鬨著,顯然都是客滿。大龍又想,從外麵看門麵並不大,可要算起來,能同時能夠接待百十號人哩。此時大廳裡已經有四張桌子上有人坐著,隻有靠近門口兩張空著。
此時那店小二已經跑過來招呼:“各位客官各位客官,遠來的客官好,一看你們滿身塵土,已經走好遠的路了吧?又累又渴又餓了吧?快快坐下,請先喝茶,嘗嘗俺們這裡的特色小吃,喝點兒俺們上好的茯磚茶。”
大龍走在最前麵。那店小二以貌取人,看著鐵拳長得高大魁梧,麵孔方正,就把眼光放在了大龍身後的鐵拳身上。鐵拳見店小二衝自己來,就忙擺手,同時指著大龍說:“哎哎哎,這才是我們老大。”
店小二稍一愣,馬上換了另一副笑臉,對著大龍說道:“真是的,俺眼拙,沒能看出來,原來您才是老大。快,既然您是老大,您當然就坐裡麵這張桌。快請!”
於是鐵腿就按在門外說的,讓其他10個弟兄坐在了靠門口那張桌子上,他和大龍、鐵拳、瘦高個兒,還有另外5位鐵腿指派的弟兄,坐在了靠裡麵的桌子上。剛坐下,店小二看出來鐵腿是跑腿辦事的,便滿麵春風地對鐵腿說道:“這位客官,你們想吃點啥?喝點啥?用點啥?”
鐵腿說:“不用那麼講究,能治餓填肚子的大碗牛肉什麼的,隻管上來。”
店小二又說:“看幾位客官都一臉的官相,定是要吃點好的吧?像鹿肉兔子肉什麼的?可都比牛肉好吃呀。”
大龍就想,我一臉的灰土,這小子還說我官相,有這樣的官相?
那店小二說,“您幾位都一臉的官相福相,咋能不喝點好酒?俺這個店有遠近百十裡聞名的土酒叫‘醉春風’,咋樣,來兩壺?一桌一壺?”
鐵腿笑著說:“嗬,醉春風這名字確實不錯。我在京城這些年還真沒聽說這樣的好的酒名。可惜我們吃了飯還要趕路,酒就不喝了。回來的時候,定當品嘗你的好酒。”
店小二:“敢問幾位要去哪裡?”
鐵腿沒有什麼地理常識,不知道西夏離這裡到底多遠,張嘴就來:“去西夏。”
店小二一聽,一愣,說:“喲,去西夏可遠呢。”
鐵拳就問:“遠?多遠?”
那店小二又說:“不瞞您說,就從這條路走,這還真是去西夏的唯一一條道。看來您也是知道路的,從這裡到西夏至少還得六七百裡路。您幾位可要辛苦。要走這麼遠的路,那還不好好吃喝一頓,多喝點多吃點?要我看既然這麼遠的路,您來到我這小店兒也不容易。俺老板是個好客之人,您就好好喝一氣,一會我讓俺老板來陪你們,美美的喝上一頓透透的睡上一覺,睡好了歇好了,明兒早早起來,再把我們的新麵餅子,帶上一些,一口氣還不就得跑他百兒八十裡的?吃我們一頓飯,喝我們一頓酒,不白吃不白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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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龍心想,這小子真能說,也真會說。可鐵腿當不了家,就用眼神瞟大龍。大龍看到了鐵腿遞過來的眼色,就點了點頭。
鐵腿便說:“那好,既然你這麼熱心,並且還要讓你們老板出來陪我們喝酒,這酒嘛,就上兩壺,一桌一壺。你可要有數了,那個桌上每人隻能喝兩碗,這個桌上每人可以喝三碗,你有數了嗎?”
店小二說:“有數有數,那太好了。俺老板來可不是光陪您喝酒,您是遠道來的客人,聽您剛才說從京城來,那可不得了。老板一定要送你們好吃的菜,也跟您混個臉熟,交個朋友,萬一啥時俺老板去了京城,找到各位,也有個照料不是?”
鐵腿說:“不用啦,老板隻要肯來跟我們喝兩個酒就好了。”
誰料大龍卻說:“免了,人家老板是忙人,不要打擾人家,在這地兒開個店也不容易,人來人往的。”
那店小二說:“這老板真會說話,也真體諒人,看來這老板是這世上的好人,隻是咋弄了這麼一臉的土和灰的?”
鐵拳搶著說:“你去忙,我們走的路有點多了,風塵仆仆的,臉上哪能那麼乾淨?菜嘛,也不用那麼講究,就把你們平常上的那套菜,一個桌上一套吧。”
“聽老板的話就知道是京城來的。好。我就給你諸位上上兩套菜。”店小二說著,就樂嗬嗬的走了。
不多會兒,店小二就很是麻利的先為大龍這一桌上完了菜,接著又給門口那一桌上菜,剛上完菜,另一個小跑堂,提來了兩個酒壺,一個桌上放一個,接著又倒滿了酒。大龍便招呼說:“都累了渴了也餓了,先喝一碗,一碗酒能頂三斤糧。我可先說好了,你們那一桌,一個人不能超過兩碗,都聽到了嗎?”
“聽到了!”眾人一起喊著,就開喝了。門口那一桌的隻管吆喝喝的就喝起來了。可是大龍這一桌都看著大龍。不知怎麼的,大龍一喝酒,一下就想起了梁山上的情形,那大碗喝酒大塊吃肉的場麵,又想起了他們在青崖寨在靈岩山的情景,那是多麼的舒服自在。如今自己竟成了逃難者,都流離失所了。這麼一想,心裡就不好受,臉色也不好看起來。但又一想,好在還有鐵拳和鐵腿跟著,鐵腿又帶來了這麼多弟兄,自己還沒有到孤家寡人,心裡又覺得有點欣慰,這才端起一碗酒說:“來喝一碗。都辛苦了,都不容易啊!”
說著,咕咚咕咚就把那一碗酒全灌進去了。大龍酒力不強,隻要不是特彆興奮的時候,他是不會這樣喝酒的。鐵拳對這一點很了解。他知道大龍這麼痛快地喝完了這一大碗酒,就知道他心情挺好。他以為大龍已經擺脫了那悲傷難過的狀態,於是端起碗來就把這一碗酒喝了下去,接著又大口地吃起菜來。
吃了一陣子菜,又倒滿了酒,大龍說:“來,剛才我帶了一碗,這一碗由老二帶著喝,不要一口氣都喝完。咱畢竟不是人家武鬆武二郎,沒有人家的本事。咱慢慢喝,也歇歇腳,喝完了吃飽了,咱們今天還得要趕路。”
他這話正好被一個人的爽朗笑聲打斷了。發出這笑聲的人個子不高,不胖不瘦,眉眼很精致,嘴裡笑著眼睛也笑著,走到了大龍的跟前說:“這位遠道來的老板,我聽俺家的小二說,各位老板是從京城來的。京城來的,能到我這小店落腳吃點喝點。我榮幸。真,我覺得特彆榮幸。我就是這酒店的老板,我一定要給老板您,給各位敬兩個酒。俺們這裡新敬兩個,我敬的這個酒不是你們酒壺裡的。來,另外用我的酒。來,小二倒上!”
大龍這才站起身,拱手說道:“老板好熱情,好場麵。謝你了。我們此生頭一回從這裡走,在貴店落腳,吃點兒飯。”
那老板說,“我都聽小二說過了,各位從京城來的遠客,能到我這小店吃飯喝酒,我高興我驕傲啊!”
大龍又說:“你家小二已經勸著我們喝上一碗了,還勸著我們住在你這裡。說實話,我們的事急還真不能住。來吧弟兄們,老板一片誠心,一片熱心來給咱們敬酒,咱們都要儘興的喝。”
老板笑著,就把自己酒碗裡的酒兩口喝完了,眾人也隻好把碗裡的酒都喝了。喝完了第一碗,老板又說:“諸位,既然你們來到了我這個店裡,咱們就算有緣分,有這份緣分,我就得誠心實意的給你送兩個菜。小二,快把我送的菜端上來;還得要敬兩碗酒,第一碗喝了,第二碗咱們端在手上,我這是要給各位說,你們還真的不能走,今天晚上一定要住這裡。前麵出了這個酒店往前一拐彎兒,那裡就有一個哨卡。有冠軍的兵,在那裡盤查來往行人。”
鐵拳說:“和平年代太平時期,官軍又盤查啥?”
老板說:“你各位應該是出來時間不短了吧?”
“那是,十多天了。”鐵拳說。
老板道:“怪不得。你沒看到各個縣城、鎮子上都貼著通緝令嗎?到處在通緝那太華山上的土匪頭子宋大龍呢。那臨時設的哨卡,正是盤查他的,來往行人都得嚴查。那哨卡兩邊是高山,中間就夾了這麼一條道,路邊是一條河穀,公安局往那裡一卡,誰也跑不了。所以你就算不是那宋大龍,是跟宋大龍無關的平常人,他們隻要查到你堵住你了,官軍那些人不扒你層皮才怪呢。有錢拿錢、有糧、留下糧,你要啥也沒有,對不起,他們就把你捆在那裡,叫你難受。為啥?你啥也沒有,你不孝敬他們能行嗎?這就知道了吧?這官軍真不是玩意兒。哎呀,你看我喝酒多了。”
說到這裡他戛然而止,轉個話題說:“喝酒喝酒,吃飽喝足。”
鐵拳又問道:“老板,從這裡去西夏的話,聽您家小二說,還有六七百裡地?”
那老板說:“那是,隻多不少。你要去西夏,看來你是做大生意的,買馬的吧?”
鐵拳痛快地回道:“老板的眼是真尖,俺們就是去買馬。”
其實鐵拳是想問往前走,還有沒有彆的道?可是他不想直接問,然後就說“老板,不瞞您說,俺們從京城來,照理說可以不走這條路,也許是咱們有緣分,你這酒店的酒香引了我們來,我們竟然真的走了這條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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