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龍說：“一定是。你想吧，仔細想。到酒店抓咱的人肯定不多，你聽動靜就不像有很多人。再說官軍要是人真多，咱們跑都跑不出去，咱就算從後窗子跳下去，他們難道就不在後窗子有防守的人？就沒有提防？可他們的人手不夠，並不是他們沒想到。你聽上樓的動靜就知道。後來咱們看到那火把也就幾個。這都說明了啥哩？說明人手不夠。”
鐵腿說：“哎呀呀，就是嘛，來抓咱的就是那哨卡上的人。鎮子上他又沒有官軍。”
大龍說：“那倒不一定。很大的鎮子是有官軍駐防的。這個鎮子是從中原到西夏的咽喉之路，咱們經過的時候可以看到，鎮子的那條大街又寬又長，這說明這個鎮子很大。說不定鎮子上還真有駐軍，隻是有駐軍一般也不多，我覺得肯定就是那些哨卡上的人。”
鐵腿說：“俺倆去的時候，看著挺安靜啊，好像那些人早早就都睡覺了。”
大龍說：“你沒遇到彆的人嗎？”
鐵腿突然拍了一下大腿說：“哎呀！忘了。俺倆回來進酒店的時候，看到那店小二正往外走。走路的步子好快。”
大龍問道：“你們就沒看一下他去了哪裡？”
鐵腿：“我以為他是酒店的人，就在酒店裡忙活唄。這才想起來，哎呀！對了，他手上還有一根棍子呢，那是走夜路防身用的，這人看來就是去報信的。”
大龍緩緩地說道：“不錯。一定是那老板派這個小二去報信，想趁咱們熟睡了包咱們的餃子。幸虧我沒睡。我聽見動靜的時候，你倆睡著了不到一個時辰。老三算一算，去那哨卡，倘若路熟走得再快一點兒，一個來回要多長時間？”
鐵腿說：“我們這一去一回不就是半個多時辰嗎？”
鐵拳說：“沒錯了，就是這個老板使壞。他給咱敬酒就不懷好意，一定是他猜出了你的身份。他不是說你臉上有福相什麼的？”
大龍：“是。隻要他猜到了，這樣做就好理解了，畢竟那麼多銀子擺在那裡，誰不想發財？就算我不是宋大龍，他們抓錯了，他們也會給咱安上個彆的什麼罪名，比如他們說鐵腿帶的這些銀子，他們會說咱是偷的，照樣發財。”
鐵拳和鐵腿一起應道：“也對。真是萬幸啊，要不是大哥發現的早，咱這會兒就已經讓他們押走了。”
大龍：“這還好啊，幸虧他們沒有在酒裡下蒙汗藥。要是下了，咱誰也跑不了。”
鐵拳說：“我就納悶了，那個老板怎麼就能猜到你的身份呢？難道，他有千裡眼？他隻是在喝酒的時候，聽說咱是京城來的，又聽咱的口音琢磨出味道來？看來，他要是早知道，肯定就會在給咱敬的酒裡麵下蒙汗藥。在這種地方開酒店的人呀，啥事不乾？你沒聽說梁山上那孫二娘，連武鬆都不放過？要不是那武鬆警覺性高本事強，還不叫孫二娘和張青把他包了人肉包子吃了，哪有後來的武都頭聲名震天下？他真給咱下了蒙汗藥，咱都不知道，這一說還真有點後怕哩。死倒不怕，怕的是死的窩囊、丟人！萬幸啊。”
大龍聽鐵拳這麼說，不禁覺得後背發涼，腳心像在淌汗。三人一時沒了聲音，望望天上的星星，再四下裡一看，大龍說：“喲，天色麻麻亮了，咱們咋辦？”
鐵腿說：“哎呀，咋辦？奶奶地，來這個酒店吃了一頓飯，搭上了十六個弟兄。我這十六個弟兄啊，跟了我這麼長時間啊，真是不錯呀，唉！心痛呐！”
大龍說：“可不，原本想著有他們十六個人，還能撐起場子來，這下好，隻剩下咱兄弟三個了。不過，朝廷抓的是我，就算把他們抓了去，頂多關一陣子也就放了，命是丟不了，這一點完全可以放心。”
鐵拳突然指著天空說：“看，那邊發白了，好像是天快亮了。”
大龍說：“這個地方離酒店應該不近，他們找不到這裡來，他們也想不到咱們會走這裡。咱們就多歇一會兒吧，等天亮了看看是個什麼情況。反正是不能上大路了。現在看來，酒店老板說沒有彆的路，也不能信了。他那話就是嚇唬咱，讓咱住他酒店。這裡沒聽說還有比太華山更大更險的山，應該還有彆的路。再說，一般人走不了的路，也難不倒咱們。呼們是誰？爬慣了山路的山匪！你兩個困的話就再睡吧，我到時候叫你們，反正我是睡不著。”
兩人就說：“睡個屁啊，早就沒困意了，誰還能睡得著啊？坐一會兒吧。”
三人不再說話，都閉上眼靜靜的坐著。坐了一會兒，突然聽到呼啦呼啦的聲響，像是風刮樹葉的聲音。到底是大龍的耳朵格外靈敏，他聽出像是有人撥拉樹枝的聲音，就說：“注意啦，好像有人。”
鐵腿也說：“聽到了，是有人。”
大龍低聲說：“聽動靜像是人不多。在這等地方，一般人的話，十個二十個的，咱不怕，要是打起來，輕輕鬆鬆就把他們辦了。就算武藝高強的，兩個三個的，咱也對付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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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就屏住呼吸，靜靜的聽著、等著。果然是有人扒拉著樹枝艱難走路的聲音，也許是因為爬山，再加天色昏暗，腳步忽快忽慢，忽高忽低，一會又聽到嘩啦啦腳下的碎石頭滾落的聲音。聽這動靜，頂多兩三個人。鐵腿尋著那動靜，往前靠了靠，這時候天色已經蒙蒙亮。鐵腿突然壓著嗓子喊道：“喂，二牛，二牛！”
大龍和鐵拳都靠過來，誰也不敢說話。循著鐵腿喊的方向看過去，果然看到一個人影，正弓著腰，一歪一晃的往上爬。三人這才發現，他們上來的這個地方，是一個好大好大的大石梁子，夜裡他們竟然能順妥妥地爬了上來，都覺得驚奇。當然這得益於他們當土匪多年練就的爬山本領。可惜眼下這個人爬得很慢。鐵腿把嗓門提高了一點，又喊了一聲：“二牛！”
這時，那正往上爬的人聽到了鐵腿的呼喚，腳步停了一下，接著發出一聲布穀鳥的叫聲。
鐵腿說：“真是他奶奶的二牛子。”又回了三聲布穀鳥的叫聲。對上暗號了。那叫二牛的加快了腳步，呼呼啦啦一陣子就上來了。一看到大龍等三人，“卟嗵”一下就栽倒在大石梁上，四肢大叉開，呼哧呼哧喘起了粗氣。等了一會兒，聽著他喘氣勻了，鐵腿又問：“怎麼樣啊？沒事吧？死不了吧？”
對方不作答。隔了大約一刻鐘，天色已經要亮起來了，東方已經獻出了橘紅色的朝霞。大龍和鐵拳這才看到，原來這個二牛子就是那個瘦高個。這時二牛子長長地舒了口氣，大概是緩過勁來了，坐了起來，叫道：“三位大哥，你、你們都出來了，就、就好了，我、我真沒想到你們能出來，還以為你們都讓他們抓走了。我隻以為自己能爬出來，要是不被狼吃了，我就能活下去。沒想到你們都出來了，蒼天有眼啊，蒼天有眼啊！好險呐！”
鐵腿又問：“那些弟兄呢？都讓他們抓走了？你看出他們是什麼人了麼？”
那二牛子說：“叫人家堵了門兒，我是在人家堵住門的時候就聽到了。我這人睡覺本來就少，也靈性，一聽動靜顧不上彆的，我當時就睡在那窗戶跟前，後邊的窗戶沒幾個人知道。昨晚喝完了酒吃完了飯，到了屋裡，爬到炕上就睡著了。我進門先看一看屋子的結構布局家具，這是多年養成的習慣，也是跟著鐵腿將軍學的，所以他們一推開門，還沒等他們反應過來，我推開窗戶就跳出來了，可是我跳出來正巧地下有塊石頭，哎呀你看，”他指了指自己的肩膀，說：“我跳下來時，先是腳踩到石頭了，一晃，就栽倒了，正好肩膀又碰到了旁邊的不知啥東西，把肩膀弄破了。我跳下窗來的時候，他們就從你們的窗子裡喊：‘宋大龍跑啦，跳窗戶裡跑啦！這屋裡都跑啦！’我知道你們跑出來了，心裡就有底了，想著早晚能找到你們，爬起來就跑。他們發現後就追。我也不知道往哪裡跑，先順著大路跑了一陣，怕讓他們發現，就先拐到莊稼地裡，跑了一會才發現這條小路。他們追了一會兒，就回去了。哪想到老天這麼會安排，讓我又碰到了三位哥呀。”
大龍說：“好好好，萬幸萬幸啊，你的命大。”接著又對鐵拳和鐵腿說：“你看，他們果然是知道了我的身份，就是去抓我的。”
鐵腿道：“那可不，可見那老板真不是啥好鳥，啥時瞅著機會，非宰了他不可。哎，二牛子，快，先把肩膀傷的地方包一下吧。”
一邊說著，鐵腿就把自己的上衣撕下了一塊，把二牛的肩膀包了起來，接著又問：“那些弟兄呢？”
二牛說：“哎呀，你想唄，誰還能跑得了啊，一定是全抓走了。”
大龍說：“放心，他們抓的是我，那些弟兄，他們抓了去，頂多關幾天，打兩頓，就放了。隻是再也見不到他們了。”
鐵拳說：“咱們不能在這待了，得快走。要是他們調動大軍來搜山，把山封鎖了，咱跑不出去，不還是麻煩嗎？”
天已經大亮，四人這才看到，他們歇息的這個大石梁子，實際上處在半山腰，往上往下看，這座山並不大，比起太華山來說不值一提；但樹木繁茂，石頭全是黑色的大青石。雖說沒有太華山那樣巨高的石崖，卻也可望見幾處斧削刀劈般的石壁和處處可見的巨型石梁。大龍接著鐵拳的話說道：“老二的話有道理，咱得快走，儘快離開這裡。這座山不大，隻要官軍不封山不堵咱，白天很容易就能出山。出山以後，一是不能再走大道，儘可能走小道。二是咱們的嘴得嚴，儘量少說話，能不說話的就不說話。咱們都是山東人，老家又靠近河南，咱這山東話，到哪裡隻要人家有點見識的就能聽得出來。昨兒在酒店裡吃飯，就是咱們說話忒多了，尤其是我自己說漏了嘴。咱也不要再說是從京城來的，咱隻說到西夏買馬，人家隻要問的不緊，咱就什麼都不說。三呢，不再住大酒店，吃飯也儘量不上酒店飯店，有小吃攤小飯館能吃飽就行，找老百姓家裡買人家一點吃也行。啊，還有，咱們的水囊都丟在酒店裡了。出了這座山，看到集市的時候，鐵腿去買上四個水囊，隻要有水，就算遇到特彆情況，哪怕兩三天吃不上飯也餓不死。可是沒了水，那就是大麻煩。再就是我這個臉咋辦？細想想，那通緝令上畫著我的影像，那個酒店老板說那番話，我覺得應該是他已經看出來了。他說我臉上儘管有土有灰，但能看出來有福相，啥意思？不就很明白了？既然這樣，咱得想辦法把我這張臉搞一下呀，要不然，但凡看到過通緝令的，一眼就能認出來。你仨可要知道啊，隻要咱們在一起，一旦抓住我，你們也跑不了，你們這叫協從也叫從犯。尤其是鐵拳和鐵腿，你兩個在朝廷裡也是掛了號的，咱們在青崖寨那一次，你們就已經掛上號了。所以咱得格外小心。跑腿的事，今後就由二牛受累吧，彆再總是讓鐵腿、哦是老三跑了。”
二牛一聽這話，紅著臉說，總督啊，啊不不，是大、大哥，你可不要這麼說，要是沒有這一次這事兒我還這輩子不知道能不能有機會跟你這麼近距離接觸呢，更何況能給你直接辦點事，這是我的榮幸哩，我一定努力辦，把事情辦好。”
說完，大龍把手一揮，說道：“走！”於是四個人一會兒鑽樹叢，一會兒爬山崖，一會跨越山澗溪流，一會兒又穿過濃密的樹林，太陽快要正午的時光，他們翻過了這座不知名的黑山來到了山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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