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都長籲短歎,無不感歎上天眷顧自己。銅鎖說:“哎呀,若不是你兩個,我等定然是死在這裡了。哎,這個弟兄是?”
大柱說:“噢,他叫石頭,是我在流浪的時候認識的,他也有一身好武藝。我倆是過命兄弟,這回多虧了他幫我,要不,也打不過他們。敢問銅將軍你們這是要去哪裡?”
銅鎖說:“哦,這不是,俺們在北方,朝廷通緝老大和他倆忒緊,覺得江南應該不會那麼嚴那麼厲害,俺們就想到方臘待過的地方去,先活下來,再慢慢發展。正巧,你在那裡打過仗,應該是熟悉了,就一起去吧?”
大柱一聽,急忙搖手,說:“不行不行,萬萬去不得。江南到處都查得緊,不光通緝宋將軍和他兩位,凡是梁山上出身的,隻要查到,都沒好果子吃。可不能去。”
這一說,大龍的眉頭立即皺了起來。銅鎖也直看著大龍歎了口氣,說:“唉,這該怎麼辦呢?咱費了這九牛二虎之力,在漢江上差點送了命來到這裡,卻又不能去浙江,那該去哪裡呢?”
鐵拳說:“朝廷在全國通緝咱,江南還那麼厲害,咱這可真是走投無路了。難道隻有死路一條?”
大柱說:“是不是這樣,歇息過來之後,咱還是得先快點再走遠點,才能住宿。要不然,那保正的大公子一定會帶兵來追,在全縣搜捕。咱最起碼得離開這個縣。”
於是,眾人便在大柱帶領下,一天又跑了五十多裡路,離開了保正家所在的縣,這才找了個偏僻小村,在一戶人家的空房子裡過夜。
停下來後,大龍讓銅鎖先清點下,他們從那保正家弄到了多少錢。一清點,還不錯,大龍在跟對方作戰時拋出去的兩個錢盒子,都是首飾盒,剩下的一個恰巧盛的是銀子。而銅鎖一直抱著的兩個盒子,一個盛的是黃金,一個是銅錢,合共有十八兩黃金、一百一十兩銀子,還有二百五十貫銅錢。都折合成銀子,總值四百多兩銀子。銅鎖笑道:“哈,咱又成大財主了。要是平平常常過日子,咱們八個人吃一輩子也吃不完。不過,咱肯定會有大用場啊,還得省著點花。”
晚上,從村裡人家買了飯菜,總算吃了頓飽飯。然後,就商量下一步的打算。眾人絞儘腦汁,也想不出什麼好辦法。大龍說:“看來,這大宋的天下,是沒我活的路了。難道,隻能是死路一條?上天要滅我?”
沒人應聲。誰也沒有什麼好辦法,場麵陷入了死一般的靜默。
其實,大家此時都把眼光放在了銅鎖身上。雖然是在晚上,看不到每個人的眼神,可大家似乎都看到,人人都盯著銅鎖,都期待銅鎖拿出個能拯救他們的主意。似乎,銅鎖就是他們的智慧之神,就是他們的救星一般。
終於大龍開口了,說:“銅掌櫃呀,我看大家都等你拿主意哩。不知道你感覺到沒有?我如今對你是無限信任,做任何事情我都聽你的指揮,也都想聽你的想法看法和決定。我最清楚,多少次的事實也證明了,你有頭腦,遇事兒想得遠,想得深,還想得全。我是打心眼裡信任你,你也真能讓我、讓大家信得過。這個事兒啊,希望都在你身上了。如今朝廷那通緝令,通緝的是俺們三個人,也沒通緝你,所以吧,俺們三人就都指望你。你就想個辦法吧,俺們相信你有這個頭腦。眼下咱八個人了,都指望著你哩。”
銅鎖卻一改往日的作風,重重地歎了口氣,說:“老大呀,其實我的見識也有限,我的本事更有限,這個事,已經超出我的能力範圍了。我還真想不出好轍。這一陣子我這頭腦一直都在快快地轉轉轉,可是我轉不出好的辦法來。這大宋王朝決計要消滅咱,要斬草除根。老百姓都知道大腿擰不過屁股,咱連大腿都夠不上,咋能擰得過朝廷這又大又硬的屁股哩?想想,你家令尊夠厲害吧?厲害呀,當年在梁山,那是什麼威勢?連那高俅都得求饒,皇上都打怵。我敢說,令尊要是不帶領梁山軍去招安,就帶著梁山軍駐紮在梁山上跟朝廷對抗,雖然因為人越來越多、吃喝穿用的花錢項越來越大,會越來越難,可朝廷也拿梁山軍沒轍,最起碼還能多活不少年頭。招安招安,誰想到會有如今的結果?這樣的下場?令尊帶著梁山大軍為朝廷乾了那麼大的事,立了那麼大功勞,可為何會有這樣的結果?為啥?不就因為咱是土匪嘛,朝廷那些奸臣那些大官,他們從來都認為土匪沒有一個好東西,都是說一日為匪終身為賊,改不了的本性,所以他們才要把咱們斬草除根。尤其是老大你呀,你是宋公明的兒子啊,他們如果不把你斬草除根,他們擔心你有朝一日會找他們算賬,找他們報仇。所以吧,你,咱們,現在真是到了走投無路的地步了。你要硬讓我拿辦法,我也隻能說走一步算一步,至於哪天會被朝廷抓住,會把咱的頭砍掉,我可就說不準了。我是真沒有那麼大的本事和能量啊,請老大、也請幾位弟兄多多諒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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銅鎖這不就是說了熊話草雞話?銅鎖都能說出這樣的話,大龍知道,他是真想不出辦法了。一時間,大龍真的是心如死灰了。於是,長長地重重地歎了口氣,把頭埋在了兩腿中間,不再說話。
除了歎息聲、歎氣聲和粗重的喘氣聲,八個人就這樣靜默著沉寂著。又不知過了多長時間,銅鎖說:“睡吧,睡一夜算一夜,吃一頓算一頓。明天呀,大柱你和石頭還是走吧,彆跟著俺們了。跟著俺們說不定哪天會被朝廷砍了頭。”
大柱卻說:“不,我倆終於找到你們了,也有了靠山,就算明天就被朝廷拉去砍頭,我也不後悔,畢竟我是跟好弟兄在一起。說實話,倘若不是在跟著師傅那一次戰鬥當中,我負了傷,我的臉變了形改了樣,我恐怕也活不到如今。我昨兒晚上,背叛了保正家的人,殺了他們的倆公子,我已經成了他家裡的公敵,也成了官府捉拿的要犯,他們自然知道我是為了救宋大龍才那麼做的。而宋將軍你可是朝廷通緝的匪首啊,他們在通緝令上寫的你是太華山匪首。並沒有說是宋公明之子,因為你家令尊的被害,朝廷的奸臣是不光明正大的,他們做得出來卻說不出來,不能說。所以我離開了你們,照樣是死路一條。剛才聽你二位說了這麼多,我心裡也翻騰。既然咱到了這地步,二位將軍您都這麼犯愁,我倒是想起來一個事兒,不知當說不當說。”
銅鎖一聽,忙說:“你說,說嘛說嘛說嘛!快說!”
大柱就說:“若實在不行,要不咱就出國吧。咱不在這大宋朝過,咱到彆的國家去。到彆的國家去該是沒問題吧?”
大龍一聽這話,覺得有點天方夜譚的味道,就幽幽地說:“出國,還有哪個國家能容咱們呀?能去哪裡啊?還有哪個國家能比這大宋朝讓咱過得更好麼?”
大柱說:“可眼下的問題是,若還在這大宋朝,咱可說不定還能活幾天呢,哪天去見閻王咱都不知道啊。咱整天過這腦袋夾在胳肢窩裡、隨時都會掉下去的日子,多難受?我覺這樣的日子就是生不如死。”
銅鎖接上說:“我看大柱說的有道理,咱要是到了彆的國家說不定比在這裡過得好,最起碼能安穩,不至於這樣東躲西藏膽戰心驚的。關鍵你仨是逃犯,並且是重犯,抓住就得殺頭。”
大龍低聲說:“是啊,當這逃犯真不是好滋味。可咱要出國,到彆的國家去,能去得了?去哪個國家?人家的國家,能讓咱去?”
大柱說:“先彆愁。我想起來一個人,說不定,咱以後還就得靠著他哩。我覺得倘若宋公子跟這個人關係好的話......,”
銅鎖說:“哎呀大柱你不是個痛快人嗎?咋能說話拐彎抹角吞吞吐吐的說一半留一半,快說到底是誰?是哪個國家?”
大柱說:“我也是跟著保正到縣城裡去請人家縣令的時候聽說的。李俊,就是原來咱梁山軍的水軍大統領,梁山軍打完方臘後,走到蘇州他就病了,向你家令尊要求留下童威和童猛兩兄弟照顧他。誰都知道這童威和童猛是李俊的結義兄弟,所以你家令尊就答應了李俊的要求,給他留下一筆錢,讓他在蘇州養病。等你家令尊帶著其他將領離開蘇州回朝廷之後,李俊和童威童猛就離開蘇州去了太倉。那裡是東海邊,在那裡造了一艘大船,然後他們三人又找上好朋友費保四人,一共七人,駕船渡海,你猜人家去了哪裡呀?”
鐵腿說:“去哪裡咱哪知道?反正人家是在大江上長起來的,從小在大江大河裡撲騰,哪像咱,過了個漢江都差點喂了魚和王八。”
鐵拳急吼吼的說:“哎呀,你這夥計,咋還吊人家胃口?你快說,他到底去了哪裡啊?”
大柱說:“下了南洋。南洋有個暹羅國,跟咱大宋朝一樣,是一個國家,聽說不如咱大宋朝國土大,可也不小,李俊就去了這暹羅國。隻是在那裡混得咋樣,可就不知道了。”
大龍提高了嗓門問道:“啥?線羅鍋,哎喲,一定是離咱們這大宋朝挺遠挺遠的吧。”
銅鎖說:“噢,我倒是聽說過,是有這麼個國家,好像跟咱大宋朝相鄰,也不是特彆遠,好像不光從海上能去,從陸地上也能去,就是比走海路遠。人家李俊他們不怕水,江啦海啦,全不在話下,所以人家走海路,近嘛。”
大龍說:“咱要是去的話,從海路走,還是從旱路走呀?”
銅鎖竟然笑了出來,說:“哎呀,我看大柱隻是知道這麼一個線索一個情況吧?彆的我看他也夠嗆能知道。”
大龍語氣仍然透著不愉快,說:“咱現在走投無路,在這大宋朝,哪裡都不安全了,說不定哪天就讓朝廷把腦袋割了。我看,若是真的,咱隻有去找李俊才是安全的,也能過上安穩舒服的日子。要說跟李俊的關係,在梁山的時候,他跟我老爹的感情那是一個鐵,除了花榮就是他,我爹跟我說過多少次。李俊對我也特好,還向我老爹說過好多我的好話,我後來成為將軍,說實話,花榮沒給我出多少力,說話出力的是師傅和李俊。有這層關係,我覺得咱去啊,該是沒問題。我跟李俊也特熟,一塊吃過飯喝過酒,我特彆佩服他,談吐聽起來挺有學問的,不知他有沒有學問。”
銅鎖說:“咱師傅跟李俊關係最鐵,師傅就眼饞李俊讀書多有學問,後悔自己當初不聽老父親話沒好好讀書哩。咱師傅說過,李俊家裡有錢,供他正兒八經上過縣學。哎,老大你在縣學上了幾年啊?”
大龍說:“嘿,我?二年都沒上完,就跟著大膽和鐵拳他們走了。”
銅鎖說:“人家可是上了六年的縣學哩,你看人家文化水平不低吧?所以人家有頭腦有見識嘛。既然這樣啊,咱去找李俊還真是一條最好的路。”
幾個人這麼一說,大家的情緒漸漸高漲,山南海北扯了起來,都想象著李俊所去的這個暹羅國是個什麼樣子,去了會是什麼情形。正說得熱鬨,大龍突然說:“我看咱就去找李俊,這是眼下唯一的路了。我現在犯愁的是咱怎麼去?反正咱手裡有銀子了,現在折合起來四百來兩銀子,不論是渡船渡海也好,還是從陸地路上,過江雇船、吃飯住宿什麼的,咱們八個人吃喝穿用的,這些銀子,兩三年應該是沒問題。”
鐵拳嘿嘿一笑說:“很難說,要跟漢江上那父子倆似的,媽的一把就搶光了,咱隻能乾看著,連個屁都不敢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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