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不是一張猙獰或者恐怖的臉。
那是一張極其蒼老、布滿深深皺紋、如同千年古樹樹皮般的麵孔。
皮膚是毫無血色的灰白，嘴唇乾癟。
但最令人心悸的，是那雙眼睛！
不，那裡根本沒有眼睛！
在他的眼眶之中，沒有眼白，沒有瞳孔，沒有一絲一毫屬於生靈的光彩。
隻有兩團……深邃無比、純粹無比、仿佛能吞噬所有光線、所有希望、所有意義的黑漆漆的空洞！
那空洞之中，沒有任何情緒，沒有任何波動，隻有一片死寂的、永恒的、絕對的“無”！
很顯然，他是個……瞎子。
一個仿佛由“空無”本身化生而成的、詭異的盲眼老僧。
“你好像……很驚訝。”
盲眼老僧那乾癟如同樹皮的嘴唇微微開合，蒼老平和的聲音再次響起，直接穿透了江辰內心的震動，仿佛他那雙空洞的眼窩真能“看透”人心最深處的波瀾。
江辰沒有否認，緩緩點了點頭，目光依舊死死鎖定在那兩團令人心悸的漆黑空洞上，聲音帶著一絲探究與冰冷：“我隻是很驚訝……你竟然還‘活著’。”
他的重音落在了“活著”二字上。
這並非尋常的問候。以渡生魔主或者說渡生菩薩）傳說中那通天徹地的修為境界，若他真的還保有完整的自我意識和生命形態，怎麼可能甘願將自己放逐、囚禁在這樣一方雖然廣闊、但與諸天萬界相比無異於“螞蟻窩”的封閉佛國之中？這完全違背了強者追求更高境界、更廣闊天地的本能！就像巨龍不會滿足於蝸居淺灘，神凰不會甘心困於樊籠。此地的祥和，更像是精心粉飾的囚牢；此地的佛理，更像是絕望中的自我麻痹。
“唉……”
一聲悠長、沉重、仿佛承載了萬古歲月無儘疲憊與無奈的歎息，從那盲眼老僧口中吐出。
這聲歎息仿佛擁有魔力，讓整個禪室那極致的“空無”感都微微蕩漾了一下。
但他並沒有解釋自己為何“活著”，又為何在此，仿佛那是不足為外人道的亙古隱秘。
他抬起一隻枯瘦得如同雞爪、皮膚緊貼著骨頭的手，指向禪室之外，指向那片被金色佛光籠罩的、祥和而詭異的廣闊天地，用那乾澀平和的聲音說道：
“遠來是客，亦是有緣。老衲最珍貴的寶藏，並非金銀法器，乃是一枚……功德珠。”
“此珠伴隨老衲無數劫數，凝聚無上功德、無邊智慧，乃證道之基，亦是我畢生修行之結晶。”
他空洞的“目光”似乎“望”向虛空，語氣帶著一種奇異的縹緲：“它，就藏在這片佛渡天地之間。或許化作一草一木，或許藏於一沙一礫，或許已與某位有緣生靈融為一體……去吧，去尋找它。”
“若你能找到它。”老僧的聲音仿佛帶著無儘的誘惑：“這個世界，這佛渡界的一切，這無儘的佛理寶藏，乃至老衲遺留的一切……便都是你的了。”
話音未落，他語氣陡然一轉，變得冰冷而空寂，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法則意味：
“如果找不到的話……你便會被這個世界同化，吞噬，成為這萬千佛奴之一，永世沉淪於此，再無解脫之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