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緩緩開口，聲音裡帶著追憶與沉重，“但當我真正踏入這片廣袤無垠、魔性深植於每一寸土地的世界後，我才明白，當年的願心是何等宏大，又何等……艱難。”
“魔非隻是生靈，更是一種規則，一種本源，一種與諸天萬界相伴相生的負麵之力。欲要魔界空，幾近於要顛覆這宇宙的根本法則之一。”他不由得苦笑一聲，虛影都隨之微微波動，“縱使我傾儘所有，舍身布道，最終所能改變的，也不過是這區區一隅之地，創造了這方‘佛渡界’，作為一點微弱的火星。”
“雖然我早已身死道消，但這個世界，這佛渡界，卻承載著我最後的執念與不甘。”他的目光變得悠遠，仿佛穿透了廟宇，看到了這整個殘破而堅持的古界，“它留在這裡，如同無根之萍，終有一日會徹底崩毀，或被魔氣再度吞噬，我這點最後的痕跡也將蕩然無存。”
說到這裡，他重新看向江辰，眼神變得無比懇切與凝重：“所以，我現身相見，是想請求你，幫我把這佛渡界，送入西方佛界淨土。唯有在那裡，它才能得到庇護，得以延續，或許……終有一日能真正煥發生機。如此，也算是了卻我平生最大的遺憾與心願。”
“原來如此。”
江辰聽完這番敘述，臉上並無太多波瀾，心中卻是瞬間閃過無數念頭。一位菩薩魔主的最後請求，這其中牽扯的因果必然極大。他並沒有立刻答應下來，反而抬眼，目光平靜無波地看向那巨大的虛影，問出了一個最關鍵、也最實際的問題：
“那這麼做，於我而言，又有什麼好處呢？”
他的聲音很直接，沒有絲毫迂回。麵對這等存在，虛偽的客套毫無意義，利益才是最穩固的紐帶。
渡世菩薩的虛影對於江辰的直接似乎並不意外，臉上反而露出一絲“理當如此”的神情。
他不再多言，緩緩攤開了那隻一直結著玄奧佛印的手掌。
霎時間，萬道金光自他掌心迸發！
先前那枚懸浮於炸裂佛像中的金黃色碎骨——那枚蘊含著無儘能量的舍利子，此刻正安安靜靜地躺在他虛幻的掌心之中。
但它此刻散發出的光芒與氣息，比之前強烈了何止百倍！那光芒純粹而神聖，其中仿佛有無數微小的佛陀虛影在盤坐誦經，有萬千佛國在生滅演化，浩瀚如海的功德之力化作實質般的金輝流淌，僅僅是看上一眼，就讓人感覺心神寧靜，修為瓶頸都有所鬆動。其中蘊含的力量，足以讓仙神瘋狂！
渡世菩薩的聲音莊嚴而肅穆，每一個字都仿佛帶著法則的重量：
“隻要你應允，並能做到，那麼這枚凝聚了我畢生修為、全部佛法感悟以及無量功德的舍利子，便是你的。”
渡世菩薩的聲音莊嚴而肅穆，仿佛帶著古老的契約力量，在破廟殘存的每一寸空間裡回蕩。
那枚懸浮於他虛幻掌心中的舍利子，此刻光芒內斂，卻更顯其深邃浩瀚，如同將一片濃縮的佛國淨土、萬古功德儘數蘊藏其中，散發著令人無法抗拒的誘惑。
江辰沉默了片刻。他的目光在那舍利子與渡世菩薩的虛影之間流轉，腦海中飛速權衡著利弊。
護送一方世界前往佛界，此事絕非易事，其中必然牽扯極大因果，甚至可能引來難以預料的麻煩。
但這枚舍利子的價值，同樣無法估量。
一位菩薩魔主畢生的積澱，足以讓他的修為、道境、乃至未來的道路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
更重要的是，他與渡世菩薩雖隻是短暫接觸，卻能感受到對方那宏願未遂的遺憾與對這佛渡界的執念，這種情緒做不得假。
風險與收益並存，但後者顯然更為誘人。
“可以，我答應你。”
江辰終於開口，聲音平穩而肯定，做出了決斷。
“善哉。多謝施主成全我最後心願。”
渡世菩薩的虛影臉上露出了一個真正釋然、仿佛卸下萬古重擔的平和笑容，他雙手緩緩合十，對著江辰鄭重一拜。
這一拜之下，他那本就虛幻的身影開始如同風中殘燭般明滅不定，構成身影的金色光點如同受到某種牽引，紛紛揚揚地飄散開來，化作最精純的佛光粒子，融於天地之間。
短短幾個呼吸之間，那寶相莊嚴、端坐魔犼的龐大虛影便徹底消散無蹤，仿佛從未出現過一般。
原地，隻留下那枚依舊散發著溫暖柔和金光、蘊含著恐怖能量的舍利子，靜靜懸浮在那裡，成為了渡世菩薩存在過的唯一證明。
“不！！！它是我的！那是菩薩的傳承！是我的！！”
就在虛影徹底消散的刹那，被定在一旁、如同雕塑般的慧清猛地發出了嘶啞而扭曲的低吼。
他的眼睛瞪得幾乎裂開，眼球上布滿了瘋狂的血絲，死死地盯著那枚舍利子，臉上充滿了極致的貪婪、不甘與絕望。
他能感受到那舍利子中蘊含的、足以改變他命運的力量，那本是他處心積慮、守護於此想要圖謀的終極目標！
如今卻要眼睜睜看著落入他人之手，而他自己卻連動彈一根手指都做不到，這種折磨幾乎讓他瘋狂。
江辰連眼皮都懶得抬一下，更不屑於去回應這種失敗者的哀嚎。
心念微動，那枚懸浮的舍利子便化作一道流光，自行飛入他的掌心，一股溫潤浩大、卻又深沉如海的力量感瞬間透過皮膚傳來。
他翻手將其收起，下一刻，身形一閃，便已消失在這座破敗的小廟之中。
……
再次現身時，江辰已立於一片光怪陸離、色彩扭曲的混沌虛空之中。
回頭望去，佛渡界那殘破的景象已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個巨大的、散發著微弱金灰色光芒的氣泡狀物事。
它並不算巨大，靜靜地懸浮在時空的褶皺深處，直徑約莫一光年左右，對於動輒橫跨數十萬乃至數百萬光年的龐大世界而言，它隻能算是一個微縮的盆景，一個被遺忘的角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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