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傑死於他最好的年紀,十九歲,大部分人十九歲時人生的精彩才剛剛開始。
顏曇就這麼跪在地上,握著多傑逐漸變涼僵硬的手指,感受著生命的流逝。
如果這一切災難都沒有發生的話,如果她能早一點發現打蟲藥的話,可惜沒有那麼多如果,她還是要繼續麵對這殘酷的事實。
顏曇並沒有聲張,沒有告訴任何人多傑的死亡,她把多傑留在了他給自己選擇的死亡地上,陪著他已經亡故的朋友。
她按照自己的計劃把剩下的幾包藥撒到食堂的大水缸中,不知道藥劑減少了還是否具有藥效。
不管其他人能不能將體內的寄生蟲排出,她都儘力了,她能力有限,做不到拯救蒼生。
回去的路上顏曇並沒有像以往一樣,匆忙走過。
顏曇抬起頭望見了漫天星辰,好美,點點星光照亮了整片沙地。
她在父母出事的那年就知道許願並沒有任何用處,唯一的用處就是安慰自己,將自己的願望寄托於虛無。
但此刻的她拖著疲憊的身子,腦子裡都是多傑那張稚嫩的臉龐,顏曇閉上雙眼,她需要一個寄托,她希望多傑能夠得償所願,獲得安寧。
沒站多久,顏曇就感受到了一股冷風順著衣服的纖維間隙鑽,回到圖書室的顏曇發現贏真已經醒了。
贏真雙手撐著身下的桌子坐了起來,
“你去哪了?”
顏曇邊脫下外套鑽進被窩裡邊回答道,
“去方便了,你感覺怎麼樣?好點了嗎?”
贏真把自己的身體情況都告訴了顏曇,雖然昏睡了好久,但醒來後的她明顯感覺自己充滿活力,身體應該已經恢複差不多了。
重新躺下的兩人沒有了睡意,顏曇是因為剛剛目睹了多傑的死亡,思緒混亂,而贏真則完全因為這兩天睡得太多了才失眠的。
察覺到身邊翻來覆去睡不著的顏曇,贏真轉過身,麵對著顏曇道,
“怎麼還失眠了?”
顏曇盯著贏真黑得發亮的眼眸,緩緩開口,
“贏真,你是怎麼放下蘇裡爾的?”
顏曇想向贏真取經,是怎麼放下陪伴著自己的朋友,尤其是天災下可以信任的朋友。
雖然蘇裡爾對贏真的感情可能有些特殊,但贏真對他應該是純純的戰友情。
贏真被顏曇的疑問噎到了,不知道該如何回答,她真的放下了嗎?
直到前一天她昏睡中還能看到蘇裡爾的身影,迷迷糊糊中她又回到了寒冷的貝萊姆院,蘇裡爾和她有很多共同話題,她很欣賞他。
“可能,我還沒放下吧。”
贏真歎了口氣,平躺著閉上了眼睛,又一次陷入了回憶當中。
顏曇知道,現在天災當道,人命如草芥,但當死亡蔓延到她朋友時,她還是很傷感。
……
多傑的屍體在天亮時被其他邊防隊員發現了,大家沒有表現出很悲傷,仿佛已經對死亡麻木了,在他們的眼中,自己早晚也會死的,隻不過是早幾天或者是晚幾天。
多傑被埋葬在自己朋友旁邊,樊隊長知道多傑的死訊後隻能一次又一次地歎氣。
此刻的他有些責怪自己,如果把多傑教得自私一點,那他生病時也不會強撐著每天進行高強度的搜尋工作,多傑會不會多活幾天,或者能少遭一點罪。
為了掩蓋贏真奇跡般的痊愈,顏曇特意讓她在圖書室再休息一天。
顏曇取了很多水缸裡麵的水,輪流灌進倒下的邊防人員口中,當他們再也喝不下去時她才停手。
給牲口用的打蟲藥的藥劑超出顏曇想象,即使被稀釋了那麼多倍,還是有著驚為天人的藥效。
還沒到中午,宿舍樓那邊就傳來一陣騷動,一個人嘔吐的結果就是熏得其他人也想吐,結果可想而知。
被喂下摻了打蟲藥白開水的人們都紛紛忍著疼痛跑向廁所,其餘沒搶到坑位的隻能找個沒人的角落解決,身體實在太虛弱的隻能紅著臉在宿舍內方便。
那些還沒有出現症狀的人也都出現了輕微嘔吐症狀,正如顏曇所想,隻要喝下了綠洲的生水,大概率會被感染,隻是感染速度快慢和症狀表現輕重的差彆而已。
整個邊防隊營地被一股奇奇怪怪的味道填滿,為了不反胃,顏曇回到圖書館把門窗全部關死。
聞多了那種惡心的味道中午也沒什麼太大的食欲,隻能啃幾口麵包,對付著填飽肚子。
嘔吐物混合著排泄物氣味順著窗戶的縫隙中飄進來,顏曇把自己腦袋埋進被褥裡麵,希望趕快天黑,風沙把這些汙穢味道吹散。
大部分將寄生蟲排出體外的人明顯感覺到了自己身體上的變化,昏昏沉沉的思緒變得清楚,活動四肢時也沒了那種酸脹感,整個人像是重新活了過來一樣。
有些症狀本來就很輕的人並沒有繼續休息,聚在一起討論起這件怪事。
“老天開眼啊,天不亡我,一定是我每天的禱告起到了作用!”
“我女兒吐出來那團東西裡有一團會蠕動的白花花的,是不是他們說的寄生蟲?吐出來是不是馬上就會痊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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