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姨媽便道:“老太太主意很好,何必問我。寶丫頭雖然老實,心裡卻還是極明白的。她的性情老太太素日是知道的。但願他們兩口兒心平氣和彼此關愛,從此老太太也省心,我姐姐也寬心,我也放心。老太太便定個日子。還通知親戚不用呢?”
賈母道:“寶玉和你們姑娘生來第一件大事,況且費了多少周折,如今才得安逸,必要大家熱鬨幾天。親戚都要請的。一來酬願,二則咱們吃杯喜酒,也不枉我老人家操了好些心。”薛姨媽聽說,自然也是喜歡的,便將要辦妝奩的話也說了一番。
賈母道:“咱們親上做親,我想也不必這些。若說動用的,他屋裡已經滿了。必定寶丫頭他心愛的要你幾件,姨太太就拿了來。我看寶丫頭也不是多心的人,不比的我那外孫女兒的脾氣,所以黛玉不得長壽。”說著,連薛姨媽也便落淚。恰好鳳姐進來,笑道:“老太太姑媽又想著什麼了?”
薛姨媽道:“我和老太太說起你林妹妹來,所以傷心。”鳳姐笑道:“老太太和姑媽且彆傷心,我剛才聽了個笑話兒來了,意思說給老太太和姑媽聽。”賈母拭了拭眼淚,微笑道:“你又不知要編派誰呢,你說來我和姨太太聽聽。說不笑我們可不依。”
隻見那鳳姐未從張口,先用兩隻手比著,笑彎了腰了。說話邢王二夫人聽尤氏一段話,明知也難挽回。王夫人隻得說道:“姑娘要行善,這也是前生的夙根,我們也實在攔不住。隻是咱們這樣人家的姑娘出了家,不成了事體。如今你嫂子說了準你修行,也是好處。
卻有一句話要說,那頭發可以不剃的,隻要自己的心真,那在頭發上頭呢。你想妙玉也是帶發修行的,不知他怎樣凡心一動,才鬨到那個分兒。姑娘執意如此,我們就把姑娘住的房子便算了姑娘的靜室。所有服侍姑娘的人也得叫他們來問:他若願意跟的,就講不得說親配人,若不願意跟的,另打主意。”
惜春聽了,收了淚,拜謝了邢王二夫人、李紈、尤氏等。王夫人說了,便問彩屏等誰願跟姑娘修行。彩屏等回道:“太太們派誰就是誰。”王夫人知道不願意,正在想人。襲人立在寶玉身後,想來寶玉必要大哭,防著他的舊病。豈知寶玉歎道:“真真難得。”襲人心裡更自傷悲。寶釵雖不言語,遇事試探,見是執迷不醒,隻得暗中落淚。王夫人才要叫了眾丫頭來問。忽見紫鵑走上前去,在王夫人麵前跪下,回道:“剛才太太問跟四姑娘的姐姐,太太看著怎麼樣?”
王夫人道:“這個如何能夠勉強,誰願意,自然就說出來了。”紫鵑道:“姑娘修行自然姑娘願意,並不是彆的姐姐們的意思。我有句話回太太,我也並不是拆開姐姐們,各人有各人的心。我服侍林姑娘一場,林姑娘待我也是太太們知道的,實在恩重如山,無以可報。她死了,我恨不得跟了她去。但是她不是這裡的人,我又受主子家的恩典,難以從死。如今四姑娘既要修行,我就求太太們將我派了跟著姑娘,服侍姑娘一輩子。不知太太們準不準。若準了,就是我的造化了。”
邢王二夫人尚未答言,隻見寶玉聽到那裡,想起黛玉一陣心酸,熱淚盈眶。眾人才要問他時,他又哈哈的大笑,走上來道:“我不該說的。這紫鵑蒙太太派給我屋裡,我才敢說。求太太準了他罷,全了她的好心。”王夫人道:“你頭裡姊妹出了嫁,還哭得死去活來,如今看見四妹妹要出家,不但不勸,倒說好事,你如今到底是怎麼個意思,我索性不明白了。”
寶玉道:“四妹妹修行是已經準的了,四妹妹也是一定主意了。若是真的,我有一句話告訴太太;若是不定的,我就不敢混說了。”惜春道:“二哥哥說話也好笑,一個人主意不定便扭得過太太們來了?我也是象紫鵑的話,容我呢,是我的造化,不容我呢。還有一個死呢。那怕什麼!二哥哥既有話,隻管說。”
寶玉道:“我這也不算什麼泄露了,這也是一定的。我念一首詩給你們聽聽罷!”眾人道:“人家苦得很的時侯,你倒來做詩。簡直是亂彈琴!”寶玉道:“不是做詩,我到一個地方兒看了來的。你們聽聽罷。”眾人道:“使得。你就念念,彆順著嘴兒胡謅。”
寶玉也不分辯,便說道:
勘破三春景不長,緇衣頓改昔年妝。
可憐繡戶侯門女,獨臥青燈古佛旁!
“可憐繡戶侯門女,獨臥青燈古佛旁”出自《紅樓夢》,是賈惜春的判詞。這句話的意思是:一個出身很好的侯門千金小姐,最終隻能在佛像、青燈旁邊度過自己淒苦、孤獨的一生。賈惜春,是古典名著《紅樓夢》中的人物,躋身金陵“十二冠首女子”之列,年紀輕輕便看破紅塵,剃發為尼了。賈惜春是賈家四姐妹中年紀最小的一位,寧國府中賈敬的幺女、賈珍的胞妹。因為父親賈敬一味好道煉丹,彆的事一概不管,而母親又早逝,她一直在榮國府賈母身邊長大。由於沒有父母憐愛,養成了孤僻冷漠的性格,心冷嘴冷。四大家族的沒落命運,三個本家姐姐的不幸結局,使她產生了棄世的念頭,便剃發為尼了。
李紈寶釵聽了,詫異道:“不好了,寶玉入了迷了。”王夫人聽了這話,點頭歎息,便問寶玉:“你到底是那裡看來的?”寶玉不便說出來,回道:“太太也不必問,我自有見的地方。”
(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