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盈娣今天一上午都沉默不語，就連在車間乾活也隻是悶頭做事，人家來搭話她也不理。
喬怡跟她一個車間的，自然認為是自己早上惹到了她，於是在下工吃飯的時候直接拉住她，“小方，你不要走這麼快，等一下我。”
方盈娣抿著唇，等她換下衣服。
“聽說今天食堂大師傅做了青椒釀肉，上次我就沒搶到，這回可一定要搶到。”喬怡拉著人就排隊，她排在方盈娣後麵，對著已經打上菜的人嘀嘀咕咕的。
“那滋味我聽彆人說起過，特彆好吃，很下飯的，我都有點饞了。”喬怡眼巴巴望著前麵的長隊，“希望輪到我的時候還能有。”
方盈娣低著頭，手在口袋裡握緊了拳頭，另一隻拿著鹹菜，“那希望今天你能打到。”
喬怡嘿嘿一笑；。
輪到方盈娣的時候，由於前麵所有的人都打了這份菜，食堂打菜的人指著那隻剩下一份半的青椒釀肉問道：“就剩下這麼多了，你要不要直接包圓了？”
方盈娣呐呐著，心裡糾結壞了。
喬怡知道她舍不得，於是在後頭喊道：“要包圓，要，師傅，打上就行。”
說完，她就開始拿出自己準備的肉票和錢，塞到方盈娣手裡。
可方盈娣這次竟然沒有接，她深呼吸幾下後，把手從口袋裡拿了出來，手裡握著自己的票和錢，“師傅，都要了，我有票。”
食堂師傅笑了一下，“你們兩個小姑娘還爭著付啊，行，我都給她打飯盒裡了啊。”
方盈娣就打了這一份半的肉和飯，彆的什麼都沒要。
喬怡見狀遞過去自己的飯盒打了彆的菜，匆匆跟上她，“小方，你後麵日子不過了？距離下次發工資還有不少日子呢，你還有錢？”
方盈娣：“有，怎麼沒有，省點也能熬到下個月，你不是愛吃這個嗎，多吃點。”
她把大部分的釀肉都撥到了喬怡飯盒裡，“我也還沒嘗過呢，今天倒是能吃到了。”
她聲音低落，好像還有些不太明顯的哭腔，喬怡都不敢吃了，不會是因為自己鬨著要吃肉，早上她還說她蹭自己的肉，所以要一頓還自己吧，沒必要啊。
喬怡從自己口袋裡掏出肉票，“你彆怕，我這兒還有票，這菜算我的。”
“你說你，剛剛怎麼不接我的錢，是我要吃的，又不是你要吃的，現在還把菜都撥我這兒了，你虧不虧？”喬怡一邊遞票和錢，一邊又想撥回去一點，順便把自己打的兩個菜也給她撥點。
可方盈娣拒絕收錢，“喬怡，你吃吧，我請你的，你之前已經照顧我很多了。我早上的話，你不要放在心上，是我胡說八道的，你對我夠好了。”
喬怡愣了一下，“你怎麼了？”
方盈娣說道：“你說我一個好好的工人，每個月跟你拿一樣的錢，怎麼我就過的這麼苦。”
喬怡聽到這話就開始埋頭苦吃，不想回答。
方盈娣輕輕拍了下桌子，“喬怡，你說啊，你彆不理我，你是生我氣了嗎？”
喬怡：“什麼原因你自己知道，我還說什麼。”
方盈娣憤恨地吃了一塊肉，“我知道你們都看不起我。”
喬怡：“我可沒有，我要是看不起你就不會天天跟你在一起了。”
方盈娣：“夏同誌看不起我。”
喬怡：“誰都沒有看不起你，她要是看不起你早罵你了，還用等到現在。”
方盈娣：“她罵過我的。”
喬怡想起之前那次，“你自己找她麻煩她當然罵你了，她又不是什麼活菩薩，你惹她，她就罵你，沒打你沒報案算好了。”
方盈娣一想，就想開了，也是，隻是罵一罵算是夏同誌最微不足道的手段了，甚至都沒動手呢。
“你是不是也覺得我不爭氣？”方盈娣沒滋沒味地吃著平時都吃不到的肉，明明很好吃，可是她心裡鬱悶得很。
喬怡：“我不好評判，但是你都能努力成為工人，說明你自己的能力還是很厲害的，其他的你自己考慮吧。”
方盈娣說道：“我可能沒跟你們說過我家的情況，我家有四個女兒，我在女兒中排行第三，還有有三個兒子。我們家的女兒隻有我念過高中，還沒念完。”
喬怡睜大了眼睛，“你不是高中畢業的，竟然都能考進來？”
方盈娣：“我比你早進來兩年，那時候廠裡缺人，來我們高中招人，我老師比較心疼我，所以推薦名額給我了。可能是缺人吧，我考了試拿了個結業證書，廠裡就認了。”
“我爸媽那時候其實也不想讓我念完高中的，初中都不想讓我念，可我成績好，老師來我家走訪了好幾次，才讓我爸媽勉強同意讓我去上高中。上完的第一年，家裡就準備讓我嫁人了，想收人家彩禮給我大哥蓋個新屋娶老婆。”
喬怡捂住了嘴，“這也太過分了。”
方盈娣：“不算過分，我已經是家裡最幸福的女兒了，能讓我上這麼多年學不錯了。我大姐二姐都早早定了親嫁出去了，彩禮都是我爸媽拿著，一身破衣裳就嫁出去了，到我這個年紀，孩子都兩三個了。”
“我兩個哥哥一個弟弟，讀書都不行，花了這麼多錢複讀，初中都畢不了業。好好的男人下地乾工分還沒我大姐二姐兩個女兒家乾的多，要不是看在我是工人的麵子上，我大哥和二哥都娶不到老婆。”
“還有我妹妹，比我還小兩歲，為了我弟弟娶老婆，被換親了，嫁給了女方家那個傻子哥哥。”
喬怡大驚失色：“你妹妹同意？”
方盈娣：“能不同意嗎？不同意就把人綁了，直接送過去。現在先同意好歹還能在娘家多待一段時間，伺候娘家人總比伺候一個傻子輕鬆些，那家的長輩也不是好相處的。”
喬怡：“太可怕了，這也太可怕了。”
方盈娣：“你以後找對象，可千萬彆找鄉下的，特彆是我們村。你根本想象不到女人在那裡的地位甚至不如大隊養的一隻雞，當然了，男人的命也比不上一隻豬。不過，你隻要不犯傻，應該也不至於自尋死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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