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急,好好排隊,每個人都有!”
一處免費的施粥棚裡,幾個維持秩序的士卒正一邊核驗著難民身份,一邊對著後方大聲喊著,安撫著躁動的人群。
身份證明很簡單,就是在入關時秦國官員問的兩個問題:家在哪個縣,有幾口人。
之後再根據你是想定居秦國還是隻住幾個月頒發證明,前者為臨時身份,後者隻是暫住證。
沒有人知道,秦國是怎麼敢信難民們所說的。
或許是他們不在乎來者說的是不是真話,因為隻要是百姓,來了秦國後但凡不傻都會感覺到這裡好還是其他國家好。
前方,一起騷亂發生。
幾個士兵正打算走過去維持秩序,卻看到有兩個身著華服的年輕人走了過去,其中一人還對著他們搖了搖頭。
人身上是有一種氣質的,那兩個年輕人給他們的感覺就是大族子弟,且對百姓應該沒有什麼歧視。
幾個士兵頓時停下了腳步。
“幾位軍爺,你們怎麼沒帶兵刃啊?”
難民隊伍裡,一個年輕小夥子看這些士兵沒什麼架子,不由得鼓起勇氣問道。
他聽說秦國軍民感情很是融洽,進入秦國後也沒看到一起軍隊敲詐百姓之事,這讓他心裡多了些安定。
“再叫軍爺彆怪你把你扔到隊伍後麵去,讓你再排隊一會!”
“帶武器乾什麼?”
一個士兵飛快的看了一眼一個百姓的證明,在確認紙上的幾個字和公章沒錯、且這張略微泛黃的紙底部一行數字碼還在時,就立刻還給了這個百姓。
“好好收著,彆掉了。”
他緊接著檢查下一個。
每一個秦軍士兵在訓練之餘都要開始認字,包括數字,他們這次能來這裡維持秩序,都是他們平時學習成績好的功勞。
那些不好的,現在被關在營地裡練字呢……
一想到明明自己努力學了、但在那些先生眼裡卻還是蠢笨無比,還要被那些先生們拿著鞭子抽,他就感覺一陣發抖。
疼倒是不疼,主要是這種學習的苦……還不如去練體能呢!
“不帶武器,萬一……”
小夥子雖然奇怪他的態度,但遲疑了一下問道:“萬一我們鬨事了怎麼辦?”
士兵檢查完了他的身份證明,還給了他。
順便看了他一眼,輕笑了一下。
雖然沒回,但小夥子明顯感覺到了對方眼神裡的……不屑和憐憫?
士兵確實很不屑回答這個問題。
鬨事?
你當秦國還是以前呢?
先不說你們這群難民就算鬨事能不能打贏我們這些沒拿武器的,一旦事情鬨大了,附近縣城裡可還有一個全副武裝的連隊呢——秦國自然沒那麼傻,他們也考慮過這個問題。
你要敢鬨事,你就做好麵對熱武器的準備吧。
戰爭是由人來決定的。
可如果是熱武器部隊和手無寸鐵的農人……
可拉倒吧。
……
“大家都在好好排著隊,你們為什麼要往前擠?”
人群後方,兩個年輕人拉開了人群,將幾個想往前擠的難民堵在了原地。
周圍,本就對他們不滿的人群已經差點衝上去揍人了。
但被這兩個衣著華貴的年輕人給製止了。
“我們不是有意的,我們隻是想去吃點東西!”一個中年男人護著兩個弟弟和妻兒,紅著臉說道。
“可大家都在排隊。”嬴政說:“你餓,他們也餓,憑什麼你要插隊?”
“就是!我們憑什麼讓你?”
“我娘都餓了兩天了,我們都在排隊,你誰啊!”
“乾脆揍死他算了!”
人群的怒罵聲讓這一家人有些害怕,幸好兩個年輕人威懾力挺大,凶狠的眼神不僅讓其他人閉上了嘴,也讓他們一陣發抖。
“我是怕吃不上。”
男人的語氣弱了下來:“我們離開家時縣裡也在救濟我們,說是縣老爺聯合縣中富戶在賑災。”
“可等我們走了十幾裡路去領,卻發現隻有幾個小吏在那,吃的也隻是一碗混著草的粥……我怕這裡也……”
人群安靜了下來。
一些人不自覺的看向前方,隱約有些擔心。
可看到那裡的秦國朝廷之人多達上百,且後方炊煙不斷,他們稍微放心了一點。
隻有一點。
“哼,彆拿廢物般的趙國朝廷和我秦國比!”嬴政環顧四周,朗聲道:“秦律規定:凡官府賑災,當地府衙要打開所有糧倉,糧食要優先供應於民、且必須要足額供應!”
“你們想必都知道秦律嚴苛,那你們還擔心什麼?”
雖然哪怕是嚴苛的秦律也無法阻止人性,但它的威懾力也是同樣有的,同一件事在秦國絕對會執行得更好。
哪怕是貪墨,秦國官員們也不敢明著貪,至少在賑災這種大家肉眼可見的事情上不會。
律法說了要插筷子不倒,那就不可能變成稀粥,否則秦法是真會讓官員腦袋落地的。
更何況,如今秦國眼看著發展前途大大的好,隻要不犯錯,現在的秦國哪怕是一個小官,未來都有可能身居高位,而且搞錢的方法多的是,何必在這種會惹眾怒的事情上犯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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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這些趙國難民們不懂。
“說得好聽!”
中年男人身後的一個少年開口了,聲音不大,但周圍這些人還是聽到了。
“縣裡當初也這麼說的,可我們一找去,縣老爺都跑了,縣裡富戶也關門不管我們死活,誰知道秦國的是不是也……”
中年男人拉了拉這個弟弟。
因為前方檢查身份的士卒已經走過來了。
嬴政有些不爽。
那趙國能和我秦國比?
哪怕以前李緣沒出現時,在這種製度上和朝廷政策的落實程度上,秦國也是傲視天下的!
“彆吵吵了,老實排好隊,拿出入境證明。”
士卒開始催著他們。
當看到這兩個年輕人時,士卒有些奇怪的審視著他們:“你們……我怎麼感覺有點眼熟?”
兩人心裡一跳。
畢竟他們這次隻是臨時起意,兩人換了身行頭互相給對方畫了幾下眉毛就來了,並沒有和以前一樣讓宮廷畫師這種專業人士來偽裝。
士卒想了一下:“哦,你們是縣裡李家的子弟是吧?”
“嗯,好眼力。”李緣連忙點頭。
嬴政眼神微眯,據他所知這個邊境縣裡好像沒有姓李的大戶人家。
兩人離開了,等稍微走遠一點,嬴政說起這事。
“所以……那士卒認出我們了?”
“可能。”嬴政說:“剛才他思慮的時候,眼睛周圍好像輕微的動了一下,同時原本向一個百姓拿身份證明的手都停在了原地,直到和我們說完話才恢複正常。”
“沒經受過訓練的普通人,大部分在遇到足夠震驚的事時,眼睛會不自覺的關注那件事,身體也會無意識的呆在原地,他剛才的反應很符合這些特征。”
能識破他們這種簡陋的偽裝的人很多,但在底層士兵裡卻不多見;還能在認出他們後雖有震驚卻麵不改色,馬上給他們圓謊。
嬴政覺得他找到了一個好苗子,不由得回頭看去。
恰好這時,那個士兵也扭頭朝著他們的方向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