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合一)
“你真要去?”
清早,看到男人起身準備離家,婦人有些不舍。
男人遲疑了一下,隨即一邊低頭穿鞋一邊說:“去,多賺幾個錢。”
上個月,秦國宣布要建一條鐵路。
鐵路是什麼?
要修在哪?
用處是什麼?
這些問題百姓統統都不知道。
可百姓知道的是,朝廷要加大開采資源,這方麵很缺人。
就拿大同煤礦來說,最近又要新招上千臨時工,且工錢比之前上漲了兩成;哪怕大家都知道煤礦裡有點危險,一個不小心家人就得拿賠償金了,但還是架不住人們的熱情。
去了,可能會死。
不去,空蕩蕩的家和嗷嗷待哺的孩子怎麼辦?
煤礦裡再危險還能比得過餓死人嗎?
“咱們還有糧食,夠吃到年底了。”婦人說著,語氣裡還是不太想讓男人去。
“那明年呢?”
男人苦笑一下:“如今朝廷暫時沒收我們的田租,可三年免租期也隻有明年一年了,後年就要收田租了;現在哪怕免租,交完其他的賦稅後我們的糧食還是隻夠今年,吃完了怎麼辦?難道年節時要餓肚子嗎?還是去借錢?”
“可今年還有這麼長,總能賺到的。”婦人說:“我聽說煤礦剛開始……擴產?好像是這麼叫的,剛擴產的時候,危險性是最高的。”
“但這個時候工錢也是最高的。”
男人穿好了衣物,走到簾子旁看了看裡麵還在睡覺的一雙兒女,隨即又對著婦人點了點頭,便走出了家門。
婦人癱坐在床上,悵然若失。
大同煤礦外。
隨著夏季的到來,太陽和人們一樣早起工作;但太陽隻有一個,而現在這裡聚集了三千多人。
十天前,大同煤礦就接到了擴產的命令,整個代郡也同時放出了消息。
隨著消息的傳播,代郡各地,甚至代郡周圍,比如以南的趙國境內、乃至西部的秦國原邊境郡縣裡,都有人來到這裡。
若不是路程太遠的人過來實在不劃算,恐怕來的人會更多。
然而煤礦這次隻多招一千人。
煤礦門口。
代郡郡守和煤礦廠廠長麵麵相覷。
“郡守,怎麼辦?”廠長看著郡守問道。
郡守有些後悔的扇了自己一巴掌,臉上頓時出現了一個紅印。
“郡守,何至於此啊!”廠長趕忙勸道。
“你說我之前是不是傻,為什麼非要等到今天才開始招工?直接招本地人不好嗎?”郡守恨不得把十天前的自己打一頓。
當時接到鹹陽的命令後,他為了彰顯代郡府衙的公平,並沒有直接開始招工工作。
而是放出消息,希望把消息也傳到雁門郡等周邊地方,儘量讓招的工人來源分散一點,保證公平的同時,也讓鹹陽看到自己的執政風格。
當時他也想過人可能會超過招工人數,為此他特意在散布的消息中著重強調此工作的危險性。
然而他沒想到的是,當地百姓對賺錢的熱情,超過了他們對那一絲危險的恐懼。
“把礦區老工人調去新的礦洞。”
郡守想了一會:“給這些工人發工具,讓他們去現有礦洞裡挖,考一下他們,一定時間裡誰挖得多誰留下。”
“這……”廠長有些遲疑。
工具倒是其次,不夠用的話大不了分兩三次來就是了。
可如此一來,豈不是讓許多人先幫著乾一點事又不要?就算也會發一些辛苦錢,可一旦傳出去,萬一被人曲解,豈不是大麻煩?
郡守下了狠心:“我親自去和每一批人說。”
隨即,他真的朝著人群走去。
等廠長安排人分批把工人輪流放進工廠時,郡守就等在那些工人麵前。
“朝廷不想騙你們。”
“剛開始擴產,哪怕有異族奴隸最先進洞,也是很危險的,你們就算今天留下來了,指不定什麼時候礦洞一塌,性命難保。”
“而且今天人太多,隻能以這種方式考核,我知道你們中許多人還沒吃什麼,礦場也隻會管你們中午一頓飯,這對你們也有些不公平,但沒辦法。”
“所以,你們還要考嗎?”
麵對郡守的問話,這一百多個工人互相看了看,又看了看前方一個即將屬於他們考場的‘礦洞’,沒人說話,也沒人要退出。
“郡守。”一個男人弱弱的喊了一聲。
“你說。”郡守用自認最柔和的笑容看著他。
“講完了嗎?我們可以進去了嗎?”
郡守臉上的笑容凝固了一下,隨即點了點頭,讓開了身位:“進去吧,祝你好運。”
看著這群人拿著鏟子在幾個老工人的帶領下進去,郡守來不及感慨,連忙去往另一批人麵前。
第一批一千三百多人當中,隻有十四個人退出,其他的都義無反顧的走入了礦洞。
郡守歎了口氣,趁著這兩個多時辰的挖礦時間,一邊安排人手準備飯食和發放給淘汰者的工錢,一邊拿著小本子寫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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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天後。
他的報告到達了嬴政麵前。
同時到達的,還有十二個鐵礦和石山礦場內的報告。
而無一例外,所有礦區在擴產後的招工都迎來了遠超預定人數的百姓。
即便現在收完麥子了、正是許多人出來找活乾的時候,即便朝廷一再重申初期有極大的危險,但依舊擋不住人們的報名熱情。
以前勞役也會死人,但若不是強製性的沒人願意去。
現在這也會死人,但朝廷再怎麼勸也有人搶著來乾。
這算什麼?
這是社會的進步還是倒退?
“秦國發展得還是不夠。”
看到文件,嬴政說:“若是工廠足夠多,若是每個縣都有工程可乾,百姓又何至於如此,三個人爭搶一個可能會死人的工作位置,這真是……”
他沉默了一會:“有些諷刺。”
李斯沒說話,隻是低著頭仿佛思考問題。
但一旁的李緣卻很是不在意。
“這才到哪。”
三比一?
這在後世已經是輕鬆至極的競爭比例了,甚至都不能算競爭。
至於許多人離開本縣、甚至本郡去臨近地區,這就更不能算什麼了。
現在秦國各郡麵積還不算大,放在後世大概相當於跨一兩個市而已;而改開初期,跨省、甚至跨越上千公裡打工的人又何止數萬?
小時候爸媽南下廣粥打工,一年也就過年的時候回來一次,有時候買不到票甚至要兩年才能回來一次。
“可那是你那時候,現在秦國才剛起步,這些問題不能比。”嬴政說。
李斯苦笑著搖了搖頭,代替李緣回道:“大王,不能這麼算的。”
“現在的百姓哪怕離鄉,最多也就去臨郡,隻要不是惡劣天氣,哪怕走路三四天也能回一次家;而國師的小時候,恐怕……”
李緣點了點頭:“我家那時候也是臨省,但從家到廣州,走路怕是要走一個多月,這還隻是時間,許多地方還有路匪、小偷,如果不用交通工具,幾乎不可能。”
嬴政想起了李緣那一朝的後世地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