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之後那些年齡略長的神都慢慢在時間都流逝下而隕落。
比各族年長那一輩。
大家變得越來越惶恐。
倒是皓翎王朝早早知情的幾個人從一開始的惶恐,到百年後的接受,已經佛係了。
很多人都問過伏月,她畢竟是此刻大荒唯一的掌權者。
伏月不堪其擾,不隻是朝臣,還有幾家氏族,不止找她,還去找王母。
但這件事是天道,沒人能改變。
不說伏月沒那個本事,就算她能,她也不會摻和這煩人的事。
有些不可說的陰暗心思,伏月其實是盼著快些來的。
一個皇帝真不是好當的,大荒各個城池的事務多的很,即使有人替她批公文,還是讓人感到些煩躁。
她適合去水裡撈月,適合去看天邊繁星。
唯獨不適合在一個地方待太久太久。
這裡的三四百年對於她而言已經算久了。
久到有時候想起銀砂,竟然在心中產生一些模糊和陌生感。
這可不是個好現象。
日子也就這麼一天天過著,空中的靈氣越來越少,直至虛無。
直到有一天,雷霆高懸,蒼生塗炭。
烏雲下忽明忽暗的雷電,仿佛是神族的刑台一般。
伏月站在高高的城牆之上,也需要扶著才不被狂風吹走。
大樹彎成了滿月弓一般,枝條隨著狂風而抽打著周圍的土地。
那道巨雷,仿佛隨時要落到每一個人的頭頂。
伏月算了算從她登基到現在。
已經足足有四百年了,她太累了,並不是說是肉體上的累,而是心累。
相柳抬手扶住了伏月的肩膀,將她重心穩了下來。
此刻四氏族的人都在皓翎國都,都在為此事而心急。
閃電如倒懸的銀麟巨蟒一般在雲隙中遊走,閃電碾過龜裂的河床,震落了宮殿到處簷角下懸掛著的銅鈴。
雷電所過之處如蘆葦成灰一般,亂葬崗的磷火冒了起來,仿佛整個大荒都陷入到了地獄之中。
還在蓄力的那道閃電越來越粗,仿佛準備要將大荒一分為二一般。
各個勢力的領頭人此刻都在城牆上站著。
狂風席卷著各處,將千年樹木倒拔而起。
諸位站在城牆上方,衣擺隨著風聲,在空中不停的拍響。
蓐收、防風意映此刻站在皇宮之處,遠遠望著城牆。
這是最好的辦法。
傾眾神之力,將其封印。
這隻是第一批人,她們為了護衛自己的百姓和族中弟子,可以舍去自己一身神力,用自己做封印。
這件事情商議了許久,近十年是有了。
這還隻是第一批人,若不能,第二批人即刻趕上。
這十年的皓翎皇宮內,不去感受都能察覺到陰霾的氣息。
相柳握住了她的手:“彆怕,大不了死在一起,這不是你說的嗎?”
伏月笑著,那雙眼睛映出此刻烏雲壓城的閃電,像一頭巨獸蟄伏在雲中,等待著最後一擊。
伏月雖然是笑著的,好像與前幾百年兩人曬著太陽的笑意沒什麼太大區彆。
可不知為何,相柳就是能感覺到她那層笑意深處無儘的悲傷。
最深處那層無儘的悲傷……
不知來處不知去往何方。
她眼裡好似有淚光閃過,但很快的被她用指尖抹去。
相柳從未見過她如此樣子,握著她的手緊了緊。
嘴角帶著些苦澀的揚了揚。
在她心中,也是舍不得自己的。
他同樣是這樣。
這樣也好,生同衾死同穴,已經是個很不錯的結局了。
原本伏月是這樣打算的,讓他與蓐收都在第二批的人中,因為她清楚這些人的死已經夠了。
等天地分開,神明不再降在凡間,而是天上,那時一切都會安穩起來的。
或許他還能活下去呢?
可是相柳和她生氣了,很生氣的那種。
兩人在寢殿大吵一架,
他們死了,有下一世的時候一絲一毫都不會記得自己。
可她自己呢?這幾百年將近一千年的記憶,她短時間是忘記不了的。
何止短時間,這個世界待的實在太久,她可能需要在雪苑緩上好些年才能緩過來,等記憶淡去……
她有時候覺得像他們死去再重新來一次時,像那樣忘了重活一世也不錯。
她好久沒有流過淚,上一次還是因為……木見雲。
她也認真的覺得,可能還是不能在一個世界待的太久,她遲早會離開,待的太久心中的在意便更深。
她此刻突然也想因為他們哭一場。
因為相柳,因為海棠,因為蓐收,因為白虎瑩,因為防風意映,因為母親,因為句芒,因為紫金宮裡的各式各樣的花朵,也因為因為在朝堂上左邊第四排站著的那個整天打盹還以為她沒發現過的官員。
她想哭一場。
一滴淚從臉頰垂了下來,從臉頰劃到下巴,在風中被狂風攪碎再也消失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