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主!沙石妖獸……它們退下去了!”
一名守在陣眼處的長老猛然回過神來,神識急速收斂,臉上滿是難以置信的神色,他清楚地看到,原本層層疊疊、如同黃沙巨浪一般撲在合歡宮大陣上的無數沙石妖獸,竟在瞬息之間全部撤離了大陣周圍。
但細細辨認之後,他才發現事情並非表麵那般單純,那些妖獸並不是因為畏懼陣法而真正退散,而是齊齊轉向,像受到了某種無形的召喚一樣,全部調轉方向,瘋狂地湧向了外麵那名獨自屹立的外來修士——洛豪。
“宮主……眼下我們是不是該考慮撤退?”
另一位白發蒼蒼的築鼎期長老沉聲開口,語氣中帶著隱隱的緊迫。
他的話語落下,立刻讓所有在場之人心頭一震,眾人都聽懂了他的潛台詞——如今正是千載難逢的良機,沙石妖獸的注意力完全被那名外來的強者吸引,合歡宮的防禦大陣外已再無半點阻礙。
若是此刻撤離,不論是從天穹衝出,還是從地麵開路,皆是最佳的時機,若是等到那名修士力竭身隕,被妖獸群吞沒,屆時妖獸必然回頭,合歡宮再想突圍,恐怕就成了癡人說夢。
然而,還未等宮主表態,一名須發如墨的長老立刻搖頭,堅決反駁,
“我不讚同撤退。諸位難道沒看出來嗎?那位修士的實力,遠遠超出了我們的認知!他所施展的刀法,藍蓮怒放,花開刹那之間,便能斬滅無數妖獸。那等威勢,就算我們合歡宮上古典籍中的記載,也難以尋得半點相似!依我之見,就算是數以億計的沙石妖獸,也絕不是他的對手,反倒會被他一刀一刀,徹底清剿殆儘。”
“藍蓮盛開……”
有人低聲重複,心神仍沉浸在方才所見的震撼之中,那蔚藍色的蓮花虛影,在虛空中層層盛放,每一瓣都像是天地意誌的凝聚,那種淩厲、決絕而又聖潔的氣息,宛如要將整個荒漠徹底淨化,即便隻是隔著大陣遠遠觀看,也讓不少修士心中戰栗,仿佛自己的魂魄都要被刀光所撕裂。
宮主眉頭深深皺起,神色間閃爍不定,他並非不動心,可作為一宮之主,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形勢的險惡,沙石妖獸數量之龐大,已經超乎想象,即便是仙人下凡,恐怕也未必能在如此規模的獸潮中全身而退,那名修士縱然強橫無比,但他畢竟隻是一個人——一個人的真元再渾厚,神識再雄渾,也終究有極限,一旦他力竭而亡,獸潮勢必再度回頭,到時合歡宮必然難逃毀滅。
殿內氣氛僵持不下,長老們的目光紛紛投向宮主,等待最後的裁決,就在這時,忽然有一個突兀的聲音從偏僻角落傳出,那聲音不高,卻在寂靜的氛圍中顯得格外清晰,像一根利針紮進了所有人的心田,
“我……我知道那人是誰了。”
說話的,竟是一名修為僅止於塑體境界的弟子,他聲音略帶顫抖,卻帶著一種難以掩飾的激動與震撼,一時間,大殿內所有目光齊刷刷投向了他。
那名塑體修士說完後,似乎並沒有意識到自己聲音過於突兀,反而在一種難以抑製的興奮之下,繼續大聲喊了出來,
“那是落雪之城的洛豪——洛城主!你們難道沒看出來嗎?就是他!洛城主當年一人之力,連殺十二名化仙強者;抬手之間,便覆滅了無極宮與雷海宮兩個龐然大物!如今,他的威名早已傳遍南洲上下,可以說是我南洲修真界真正的第一人。就算是當年的李飛羽前輩,在他麵前也絕不見得能夠更勝一籌!洛城主既然親至此地,那就意味著我們合歡宮的命運,必然還有轉機——甚至可以說,我們一定能保住!”
這番話猶如驚雷炸響,震得在場所有人心頭轟然作響。
“洛前輩……”
合歡宮的宮主心神劇震,瞬間醒悟過來,腦海中那些模糊的印象終於被點燃,他麵色一變,隨即聲音洪亮,傳遍全宮,
“諸位弟子、長老,立刻做好準備!祭出你們的本命法寶,穩固陣基,隨時應對變故!同時,齊心協力守護大陣,為洛前輩助威!”
他的語氣鏗鏘,帶著一種毋庸置疑的威嚴。
事實上,他心中何嘗不清楚,這個決定看似是為洛豪助陣,實際上卻是一種兩手準備,若是洛豪真能以一己之力鎮壓獸潮,那自然是天大的福緣,合歡宮也將因這一戰而蒙受無儘光彩;若是洛豪最終寡不敵眾,力竭而亡,那麼他們依舊有機會在最後一刻尋求突圍。
隻是如今落雪之城的城主既然親身到來,他身為一宮之主又怎敢臨陣先逃?那不僅是自取滅亡,更是給整個合歡宮蒙羞,反倒是高聲呼喊、竭力助威,既能顯得自己姿態恭敬,又完全不必真正打開陣法承擔風險,可謂進退皆宜。
“洛城主是誰?那可是南洲的第一人!”
有長老情不自禁地喃喃自語,語氣中滿是敬畏與激動。
當年的丹城城主湖俊傑,聲名震爍一時,被無數修士奉為典範,可是即便如此,他也未曾被稱為‘第一人’,而如今,這個稱呼卻實實在在地落在了洛豪身上,南心城橫空出世的石碑,早已為這一點做了最權威的見證——他的名號,刻在最巔峰的位置,無人可及。
“竟然真的是他?”
鮑聰潁此刻心頭湧起複雜的情緒,她的目光死死鎖定在遠空那片藍芒縱橫的所在,她心中有著一種莫名的羨慕與震撼,明明宮中所有人都在尊稱洛豪為‘前輩’,甚至帶著‘老人家’的敬語,可她卻很清楚——若從修煉年歲上來算,洛豪的年紀未必比她大多少。
可就是這麼一位與她同處一個時代的修士,卻早已立於整個南洲的最巔峰,他的傳說,她幾乎天天都能聽聞:丹王大比上技壓群雄,力壓所有煉丹丹王,勇奪第一;在丹城一戰中,連斬十二化仙,血染天穹;怒滅九星宗門,以一己之力讓南洲格局重新洗牌;深入魔煞禁地,生生將數以萬計的修士救出——這些壯舉,單拎任何一件,都足以流傳千古,驚動寰宇,可這些,卻全都屬於同一個名字——洛豪。
此刻,看著那一片片沙石妖獸如同被收割一般,成片成片地被那蔚藍的光芒斬滅,鮑聰潁心中忽然生出一種奇異的擔憂,她擔心的不是合歡宮的生死,而是——洛豪若真的成功來了,自己或許就注定死不掉。
若是不死,她與宗門之間的糾葛,又將何去何從?她脫離宗門的念頭,會因此被徹底扼殺嗎?她不由自主地抬眼望了望宮主與那些長老,隻見所有人此刻都被戰場上的景象徹底點燃,一個個麵容激動、眼神狂熱,根本無暇顧及她內心的掙紮與彷徨。
是啊,沒有人願意死去。尤其是修煉至今日的他們,更加舍不得這份來之不易的生命與力量,合歡宮雖不是什麼聖地仙宗,卻有獨特的修煉之法,帶來無數歡愉與樂趣,此刻洛豪現身,意味著他們所有人都看到了活下去的希望。
於是,整座大殿、整個宗門上下,歡騰的氣氛正在悄然滋生,壓抑的恐懼與絕望,正被一點點燃燒殆儘,取而代之的,是一種久違的亢奮與信念,洛豪來了——他們或許真的能活下去。
洛豪立於漫天黃沙之間,麵對那無窮無儘、潮水般湧來的沙石妖獸,他心中非但沒有半點畏懼,反而愈戰愈勇,殺意如烈火般熊熊燃燒,每一次揮刀,天地都仿佛隨之顫抖,虛空中響起雷霆般的轟鳴。
那些妖獸數量之龐,密密麻麻,幾乎無邊無際,縱橫在整個天地之間,宛如一片流動的沙海,可在洛豪的刀鋒之下,這片沙海一瞬間就被撕開一道道可怖的裂口。
每當藍色的刀芒橫空綻放,便有成千上萬的妖獸瞬間湮滅,化為飛散的沙屑,刀光所過之處,虛空被徹底碾碎,仿佛連天地規則都被切割得支離破碎。
有時候,他一刀揮下,數千頭妖獸當場被抹去存在,連慘叫都來不及發出;而在更猛烈的一擊之下,成片的妖獸宛如被巨浪吞沒,往往數萬生靈同時灰飛煙滅。這等場麵,簡直駭人聽聞,足以讓任何修士瞠目結舌。
然而,隨著戰鬥的持續,洛豪卻隱隱察覺到一絲異樣,沙石妖獸的數量雖多,但在他不斷的屠戮之下,已然在急速銳減,到後來,他一刀落下,能夠斬滅的妖獸反而越來越少——有時僅有數百,甚至連一千都難以達到。
這讓他心中升起一抹冷笑,與魔煞禁地之內那些真正堪稱無儘的妖獸相比,此地的獸潮終究還是顯得單薄了些,沙石妖獸雖多,卻遠遠無法與魔煞禁地那種絕境相提並論。
洛豪的殺勢卻沒有因此而減弱,刀芒衝霄,勢若破天,在他的領域之下,低級的妖獸根本連近身的機會都沒有,哪怕洛豪沒有刻意揮刀,光是那種淩厲無匹的刀勢,便足以將它們壓成齏粉。
終於,隨著屠戮不斷深入,那些尚存的妖獸漸漸表現出異樣,它們雖然本能驅使著自己不斷撲向洛豪,身形一波接一波地蜂擁而至,但眼底卻已浮現出一抹畏懼的本能,它們的速度,開始比之前明顯遲緩,腳步中多了幾分猶疑。
洛豪冷哼一聲,殺意更盛。
“既然畏懼,那便更要死絕!”
在洛式域殺刀的無匹刀意之後,他乾脆再次祭出了洛式浪殺刀,刀光如潮汐刀浪一般翻湧,連綿不絕,而在刀芒層疊之間,無邊無際的雷弧刀同時橫空而出,化作千百萬道電光長鞭,將天地劈得一片雪亮。雷光與刀芒交織,宛若天罰臨世。
霎時間,戰場上響起撕裂天地的轟鳴,天地間隻剩下雷霆與刀意以及刀芒的交響,妖獸成片倒下,屍骨無存,化作飛揚的沙屑,被狂風卷走,洛豪的神色始終冷峻,卻並未因此而放鬆,他心中十分清楚,這一切遠沒有表麵那般簡單。
上億沙石妖獸,怎會憑空出現在這裡?這絕非偶然,而是昭示著某個更加可怕的事實——在這片荒漠深處,恐怕存在著一個與魔煞禁地極為相似的所在,那裡,必然滋生著數不儘的妖獸,甚至更強更可怕的存在。
他必須儘快將此處的妖獸徹底清剿,然後儘快探查那股源頭,否則,若讓禍根滋長,南洲必將再臨浩劫,更重要的是,他心底還有一絲隱憂——金鐘寺的和尚們是否能夠撐到最後,尚未可知。若是他們在此期間被徹底滅絕,那後果將無法挽回。
因此,洛豪沒有絲毫遲疑,他的刀意反而越發猛烈,雷光滔天,刀芒浩蕩,天地間仿佛隻剩下一個聲音,那就是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