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時我也不明白其中緣由,隻覺得自己僥幸逃過一劫。”
鮑聰潁輕聲開口回答,眼神中帶著一抹複雜,
“可是後來隨著年歲的增長,我漸漸才悟到,也許是因為我的體質特殊——我自出生便是罕見的純陰之體。正因如此,我才沒有像義母那般被陰煞之氣侵入,反而得以安然無恙。”
說到這裡,她的聲音更低了幾分,帶著難以言說的沉重,
“可也正因為這副體質,我在合歡宮中一直不敢太過顯露。宮中多少人心懷覬覦,盯著我仿佛餓狼一般。若不是師父護佑,我恐怕早就淪為他人謀算的犧牲品……”
洛豪聽到此處,頓時一驚,沒有想到鮑聰潁居然還是純陰之體,他忽然伸手,一把扣住了鮑聰潁的手腕,鮑聰潁身子微微一顫,卻並沒有掙紮,她心裡清楚,這並非冒犯,而是洛豪在以真元探查她的體質。
片刻之後,洛豪緩緩收回手,眉頭緊鎖,
“果然……是純陰之體。”
他沉默了好一會兒,神色中帶著罕見的不解,作為城主,他見識廣博,可即便如此,也未曾聽聞過純陰之體竟能免疫陰邪之氣的入侵,這其中的異常,讓他心頭隱隱生出一種不安與疑惑。
鮑聰潁見他沉思,便輕聲繼續開口,
“我師父離開合歡宮之後,我一直謹守宮規,從未貿然踏足外界。這一次來到梧棘峰,也是下了極大的決心。我想將我義母的骨灰與父母一並安葬,讓他們終於能在九泉之下團聚。”
她頓了頓,聲音愈發低落,
“義母並非正陽大陸之人。她本可以活在自己的世界,安然度日,卻因為偶然的際遇來到了這裡。最後,為了救我,竟將性命永遠留在了這片陌生的土地上……每每想到此事,我心中便滿是愧疚與酸楚。”
洛豪目光微微一閃,忍不住追問,
“你義母……並不是正陽大陸的人?”
他的語氣中帶著幾分探究,他心底忽然憶起鮑聰潁曾提到過,義母所修煉的並非修真之道,而是一種古武功法。這一點,早已令他心中存疑,此刻聽她親口確認,他立刻按捺不住,開口追問。
鮑聰潁卻沒有察覺到洛豪語氣中的意味,仍舊低著頭,緩緩開口,
“是的。義母生前說過,她來自一個名為‘華洲’的地方。那並不屬於正陽大陸的五大洲之一,而是在更遙遠的天地。她在那裡修煉的,是古老的武道功法,並非我們熟知的修真體係。”
說到這裡,她抬起頭,眼神中閃過一絲追憶與茫然,
“義母說,她之所以來到梧棘峰,完全是因為一次意外。當年她踏入一個傳送陣,本隻想嘗試,沒想到陣法忽然暴走,她還未反應過來,便被強行卷入其中。等她恢複意識時,已經身在正陽大陸。她被傳送到的地方,是一處名為華嶽山的所在。她明明知道那座山絕非尋常之地,可卻苦苦尋覓,始終找不到離開的道路。她在華嶽山徘徊了數日,直到偶然間發現另一處傳送陣。她原本隻是抱著試探的心思站了上去,誰料那陣法突然被觸發,她又被直接送到了梧棘峰……”
洛豪眼中光芒一閃,心中已經泛起了波瀾,他緩緩吐出一口氣,暗自沉思,
“居然是華嶽山的傳送陣……若鮑聰潁所言不虛,那麼在她義母抵達之時,華嶽山的傳送陣還未徹底顯露於世。那豈不是說,這其中還有更深的秘密尚未被揭開?”
洛豪沉吟片刻,又緩緩開口問了出來,
“你義母……她叫什麼名字?”
他的語氣帶著一絲謹慎與好奇,畢竟,這世上修煉古武之人極其罕見,他也心中有數,就算聽到名字,大概率也不會知道對方是誰,可他還是想要問清楚,也許這其中會有一些意料之外的線索。
鮑聰潁輕輕吸了口氣,低聲開口回答,
“我義母……她名叫於香香。”
這個名字出口的瞬間,空氣仿佛安靜了幾分。
洛豪微微一怔,心頭暗暗回味這個陌生的名字,這個世界遼闊無邊,宗門林立,但從未聽聞過“於香香”這樣一位修煉古武的女子,想到她以凡人之身力敵修士、甚至戰勝結真初期的敵人,又在臨終之際為鮑聰潁作出最後的安排,他心中不由湧起一股複雜的情緒。
“原來,在這片天地之外,竟還存在著修煉古武的世界……”
洛豪暗自感歎,這個發現讓他心生好奇,甚至在心底萌生了一絲念頭,若有機會,他或許真應該去往那個古武世界,親眼見識一番那裡的天地與修行方式。
想到這裡,他心中生出一抹唏噓,於香香這樣一個女子,孤身被困異界,為救下一個素不相識的女孩付出生命,最終客死南洲,更令人遺憾的是,她竟然連自己親生女兒的麵都未能再見一眼,人世間的遺憾,莫過於此。
洛豪暗暗想著,若是自己有機會認識她的女兒,或許能替她找到她的女兒,成全她最後的牽掛,於香香值得敬重,這樣的小事,他自然願意幫上一把。
正當他心中轉過這個念頭時,鮑聰潁的聲音忽然再次響起,低落而帶著哽咽,
“義母曾對我說過,她此生最大的放心不下,便是她的女兒。她女兒名叫於代英。可惜,我根本不知道華洲在何處,更彆提踏上那片陌生的土地去尋找。義母的遺願,我一點辦法都沒有實現……”
她的話語裡帶著無助與自責,仿佛肩上背負著無法卸下的沉重。
洛豪沉默良久,目光望向遠方的山脈,風聲獵獵,帶來幾分清冷,他緩緩開口,聲音低沉而堅定,
“不用太過擔憂。世事無常,但天道自有循環。隻要你努力修煉,早晚有一天,你會有機會跨越界域,去往華洲。到那時,你們姐妹必定還有再見之日。”
他的話並不華麗,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篤定。
鮑聰潁抬起頭,看著洛豪的眼神,心中微微一震,那份篤定仿佛化作一道光,驅散了她內心深處積攢多年的陰霾。
“到了……”
雲影的速度快得驚人,幾乎隻是片刻之間,洛豪與鮑聰潁尚在交談,鮑聰潁便已經輕聲提醒,二人抵達了梧棘峰的範圍。
雲影緩緩收勢,最終落在一片靈氣稀薄的連綿山嶺之間,洛豪抬眼望去,隻見眼前群山起伏,山勢雖不算高聳,卻綿延數十裡,猶如一道巨大的屏障橫亙在天地之間。
他很快便明白,這裡為何名為“梧棘峰”,在這片山嶺中,幾乎所有山石縫隙、坡地平原,甚至連懸崖絕壁上,都瘋長著一種名為梧棘的荊棘,那棘木枝乾粗硬,遍布尖刺,密密麻麻,猶如無數倒豎的長槍,森然豎立,遮天蔽日。
洛豪目光掃過,隻見大地之上,幾乎被灰褐色的梧棘刺所覆蓋,生機稀薄,偶爾有一些雜草與小樹從縫隙中掙紮而出,但無一不顯得枯黃乾瘦,枝葉萎靡,仿佛被大地生生抽走了養分,顯然,長年與梧棘爭奪天地靈機,它們根本無法健康生長,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淡淡的枯澀氣息,仿佛連呼吸都帶著幾分刺痛。
鮑聰潁望著眼前那一片密林般的荊棘,神情中浮現出一抹複雜的情緒,她伸手指向前方,開口,
“義母當年,就是帶著我,從那裡穿行而過。隻要走過這片梧棘叢林,便能抵達冰河。”
她頓了頓,眼神黯然下來,聲音也帶上幾分沉重,
“義母的傷,就是在冰河與此地之間,那一段路上染上的。陰氣如同無形的毒蛇,緊緊纏繞在她的身上,直到最後……”
她的聲音漸漸低下去,似乎不願再回憶下去。
洛豪負手而立,目光凝視著前方那一片荊棘叢生的山嶺,心中暗暗點頭,此地陰煞彌漫,靈機枯竭,確實不是凡人該涉足之地,難怪當年的於香香,最終會在此地留下致命的傷勢。
洛豪一眼便注意到,鮑聰潁身上隻有一個尋常的儲物袋,既沒有趁手的防身法寶,也沒有護身法寶,顯然在修煉資源上極為匱乏,微微一頓,他隨手取出一枚儲物戒指,指尖一彈,數件法寶與丹藥瞬間被收入其中,隨後輕輕拋給了鮑聰潁。
“這個戒指,送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