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喲,這不是楚知琴嗎?!”一聲尖叫劃破了寂靜的空氣,仿佛一把鏽跡斑斑的刀子狠狠地刮過鐵皮一般,讓人聽了十分不適。
楚知琴瞧得不錯,這聲音的主人正是羅倩。
羅倩那枯黃的麵龐上先是露出了震驚的表情,仿佛見到了什麼不可思議的事情,緊接著,又堆滿了虛假的笑容,扯開嗓子大喊道。
這一幕實在是太過荒謬,就像是一出鬨劇裡的場景。
而這出鬨劇的背景,則是奚曦的父親奚仲蒼有一個比他小很多歲的弟弟,名叫奚戰濤。羅倩,正是奚戰濤的妻子。
羅倩的話音未落,灌木叢裡的幾個身影忽然一震。楚知琴的目光隨即被吸引了過去,隻見一個佝僂著背的中年男子緩緩地從灌木叢裡探出了頭來。
儘管歲月已經在他的臉上留下了深深的痕跡,但楚知琴還是一眼就認出了他——奚戰濤。
奚戰濤曾經頭發總是梳得油光水滑,大背頭一甩,好不瀟灑。人說不上多壞,但也談不上多好,一副被家裡寵壞了的模樣,仗著父母的偏心在家裡橫行霸道。
然而,如今他的頭發卻黏成了一綹一綹的,緊緊地貼在頭皮上,看上去頗為邋遢,身上裹著一件臟兮兮的貂皮大衣,仿佛已經很久沒有洗過了,手裡還緊緊攥著一把生鏽的菜刀。
“哪呢?”羅倩的身後又傳來了另一個聲音。
楚知琴循聲望去,隻見一個年輕男性拍了拍身上的灰塵,然後一瘸一拐地站了起來。
不用看清麵龐,她也能猜到,這個年輕男性必定就是奚戰濤和羅倩的兒子,奚曦的堂弟——奚鄖辰。
奚戰濤沒有理睬妻子羅倩,他提著菜刀推開便利店大門,大步闖了進來,先是四周掃視了一番,見空空如也的貨架橫七豎八地倒在一旁,這才打量起楚知琴一行人,眼裡流露出一絲詫異之色。
“大嫂,這裡的物資呢?”奚戰濤理所當然地望向了楚知琴,甚至連一句招呼問候都沒有。
“嘖,你說呢,你看看她這……”羅倩小聲在丈夫旁嘀咕了一聲,她上下打量著楚知琴,眼中滿是挑剔:
“看看你穿的,雖然破了點,但還挺乾淨的。想必是找到了什麼好地方躲著吧?不像我們,整天為了找口吃的東奔西跑的。”
這麼破的衣服……看來之前帛之競的季軍並不是他們所熟知的“楚知琴”。羅倩在心裡掂量一番,失望的同時莫名又有些得意。
看來大哥沒說謊,帛之競那位,真的隻是同名同姓。
羅倩頓時心生嫌棄,剛剛湧起的熱情勁兒也沒了。她自以為過得不錯,高傲地揚起了下巴,殊不知在他人眼中他們看著實在像餓了好多天的難民。
奚戰濤眼神閃爍,鼻子在空中嗅了嗅,仿佛聞到了什麼異樣的氣息。他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容,說道:“我說大嫂啊,你是不是背著我們偷偷藏了什麼好吃的?我怎麼聞到了一股豬肉的味道呢?”
豬肉?羅倩心頭一緊,這楚知琴居然還敢肆無忌憚地吃肉,怎麼可能?
她眼神輕蔑地看向了楚知琴:“這裡的物資呢,藏哪了?大嫂,你該不會自暴自棄不想活了,就把這裡的食物都吃了吧?自個兒吃獨食?”
侄子奚鄖辰也走了過來,他咬牙切齒地看著楚知琴,眼中滿是嫉妒和可惜。他都好多日子沒吃過豬肉了……大伯母?就憑她?
“大伯母,你彆以為你裝出一副可憐兮兮的樣子,我就會同情你們。在這個求生遊戲裡,誰不是靠自己本事活下去的?你要是真有什麼好吃的,就拿出來給大家分享!”
他冷哼一聲,繼續說道:“你就算和我們沒血緣,但看在大伯父的麵子上,趕緊把物資交出來!”
楚知琴終於忍不住了,她瞪了堂弟一眼,怒道:“你還有沒有家教?和長輩這麼說話?”
從剛剛開始楚知琴就處於震驚和後怕之中,震驚在於會在這裡偶遇奚戰濤一家,後怕在於丈夫奚仲蒼的安危。
據遊戲規則,奚爸與奚曦阿奶、大姑奚怡荏、小叔奚戰濤,因所屬戶口相同,理應在一個隊伍料裡。
而目前的狀況是,大姑奚怡荏早已脫離隊伍,小叔奚戰濤一家也早早彙合,所以,為何隻有奚爸一人不知蹤跡?!
這明顯說不通。楚知琴一時間陷入了深深的擔憂之中,以至於羅倩的冷嘲熱諷也沒能聽得進去,直到這家吸血鬼開始討要物資。
一旁的程爸和柳恩熙實在不知楚知琴與這些人的關係,本就不便說話幫腔,這會兒聽到楚知琴訓斥眼前囂張跋扈的年輕男子,這才鬆了一口氣。
原來真是窮親戚……但還好,楚知琴與這幫貪婪嘴臉的親戚顯然不是一丘之貉。
“我說知琴呐,我兒子說的也沒錯好吧,你該不會是過上好日子了,忘了咱家大哥了吧?”羅倩麵露嘲諷,意有所指地看向了身後,這才注意到身後空無一人。
“人呢?”原本露出一副不懷好意笑容的奚戰濤也愣了神,他似想起什麼似的,慌忙地跑出了便利店。
灌木叢裡,奚戰濤拎起了一個被遺忘的身影,隻見那人被麻繩死死地拴在了購物車上,渾身顫抖。
楚知琴渾身血液凝固——
“仲蒼?!!”
購物車裡蜷縮著的男人抬起臉,亂發間露出一雙渾濁的眼睛。楚知琴幾乎認不出這就是她的丈夫奚仲蒼!
他左腿膝蓋以下空蕩蕩的,潰爛的傷口用塑料袋胡亂包紮,曾經健壯的身軀瘦得能看到肋骨的形狀。
奚仲蒼目光閃躲著,不敢直視妻子的眼睛,隻能低頭望著褲腳,粗糙的五指死死抓著購物車的邊緣。
丈夫隻是早年在部隊裡受過輕微腿傷,但並不影響日常行走,怎麼會淪落到如此境地?!楚知琴渾身顫抖著,呼吸不穩地踉蹌了一下,隨即便要跑上前。
程爸一把拉住了楚知琴衣袖,眼神示意她不要衝動。
“大哥啊,”羅倩突然扯動拴著購物車的麻繩,“快看看你老婆,人家吃香喝辣的時候,可沒想過找你呢!”
奚仲蒼被拽得一個踉蹌,購物車發出刺耳的摩擦聲。他嘴唇顫抖著,卻發不出聲音,隻有渾濁的眼淚順著凹陷的臉頰滾落。
“放開他!!”楚知琴不管不顧地嘶吼著,就要衝上前去,就在這時侄子奚鄖辰突然衝上來,提著小刀指向楚知琴。
一旁的程爸見勢不妙一個過肩摔將奚鄖辰撂倒在地,奪過了他手中的的小刀。
“裝什麼裝!”奚鄖辰痛得麵目全非,他支起身子惱羞成怒道,“大伯母,我就說你哪來的那麼大能耐,原來是傍上大人物了!真不要臉!”
他死死地盯著程爸身上整齊氣派的穿著,眼神裡露出一絲憤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