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張依舊掛在冷軒臉上的微笑,此刻在安卿魚眼中,卻比深淵惡鬼的咆哮還要可怖。
那不是冷軒的笑,冷軒的笑意總是帶著一絲清冷和無奈,
而眼前的這個,嘴角上揚的弧度完美得像用尺子量過,
溫暖的表象下,是令人靈魂凍結的漠然。
安卿魚的心跳在胸腔裡擂鼓他必須確認,
必須用隻有他們核心成員才懂的方式,發出最危險的警報。
他的右手狀似不經意地抬起,仿佛要擦去鼻尖上根本不存在的汗珠,
食指的指腹在鼻梁上輕輕地、極有節奏地叩擊了三下。
這是他們小隊在無數次生死邊緣總結出的暗號之一,
意為:最高警戒,身邊有內鬼或偽裝者,不要相信任何人。
這個動作極其微小,混在戰鬥後的疲憊姿態中,幾乎無法被察覺。
安卿魚的餘光死死鎖在“冷軒”的臉上,心臟幾乎要從喉嚨裡跳出來。
他期待看到一絲哪怕是瞬間的困惑或反應,那是屬於真正冷軒的本能。
然而,沒有。
“冷軒”臉上的微笑沒有絲毫變化,眼神甚至都沒有一絲漣漪。
他就那麼靜靜地站著,仿佛安卿魚隻是做了一個無意義的小動作。
就是這種“毫無反應”的反應,像一桶冰水從安卿魚的頭頂澆下,
讓他四肢百骸瞬間冰冷。
冷汗,這一次是真的從他的額角、他的後背悄然滑落,浸濕了貼身的衣物。
完了。
這不是冷軒。
與此同時,緊跟在“冷軒”身後的司小南,也察覺到了那致命的違和感。
她離得很近,近到能聞到他身上淡淡的血腥與塵土混合的氣息。
一陣山風吹過,卷起了他略顯寬大的袖口,露出了那一截本該猙獰可怖的黑色手臂。
手臂依舊是那條寄宿著邪神之力的手臂,黑色的鱗片在昏暗天光下泛著幽冷的光澤。
但司小南的瞳孔卻在那一瞬間縮成了針尖——手臂之上,
那個如同活物般鑲嵌在鱗片縫隙中、時刻監視著邪神洛基的金色耳飾,
“洛基之耳”,消失了!
那個由神父親手打造,用以壓製和定位洛基的神器,不見了。
司小南的心跳仿佛被一隻無形的大手攥住,驟然停跳了一拍。
大腦一片空白,恐懼如海嘯般席卷了她的意識。
洛基之耳的消失隻意味著一件事——壓製被解除了。
那麼,現在控製著這具身體的,究竟是冷軒,還是……
她不敢再想下去。
幾乎是本能,她強行壓下了所有即將衝出喉嚨的尖叫和戰栗,
將目光從那截恐怖的手臂上移開,重新低下了頭,仿佛什麼都沒有看見。
她的呼吸變得小心翼翼,每一步都像是踩在鋒利的刀尖上,
腳下的枯葉發出的碎裂聲,都像是死神的催命符。
她能感覺到,走在前麵的那個“人”,
就是一座隨時可能噴發的火山,而她和安卿魚,就在火山口的邊緣。
就在這令人窒息的寂靜中,走在最前方的“冷軒”突然停下了腳步。
他緩緩轉過身,臉上那完美的微笑依舊。
他沒有看安卿魚,目光柔和地落在司小南蒼白的小臉上。
他沒有說話,隻是彎下腰,從地上撿起一根枯樹枝。
沙,沙沙……
他在布滿落葉和塵土的地麵上,一筆一劃地寫起字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