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雨敲打著玻璃,淅淅瀝瀝,像我那永遠流不儘的眼淚。辦公室裡隻剩下鍵盤敲擊聲和空調低鳴,我盯著電腦屏幕上的報表,數字模糊成一片。離婚兩年了,我還是會在這種陰雨天想起李偉,想起那段不堪的婚姻。
“田穎,還不下班?”同事小張探頭問道。
我勉強擠出微笑:“馬上就走,這份報表明天陳總急著要。”
其實是我不想回到那個空蕩蕩的出租屋。離婚後,我在城東租了個一室一廳,簡單到隻有必需品。李偉留給我的,除了一身傷,什麼也沒有。
小張走後,辦公室徹底安靜下來。雨聲更大了,我忽然想起已經兩年沒回老家看望母親。每次通電話,我都謊稱和李偉過得很好,說他升職加薪,說我們打算明年要孩子。謊言像雪球越滾越大,壓得我喘不過氣。
第二天請了年假,坐上了回鄉的大巴。車窗外的景色從高樓大廈逐漸變成稻田農舍,我的心卻越發沉重。
楊家村沒什麼變化,泥濘的小路,低矮的磚房,村頭那棵老槐樹依然枝繁葉茂。我拖著行李箱深一腳淺一腳往家走,幾個麵熟的鄉親朝我點頭,眼神裡帶著探究。在這個小村莊,誰家有點風吹草動,很快就能傳遍全村。
母親正在院子裡喂雞,看見我時愣了一下,隨即笑開了花:“小穎!怎麼突然回來了?也不提前說一聲!李偉呢?沒一起回來?”
我的心猛地一沉。該來的總會來。
晚飯時,母親做了一桌子菜,不停地問李偉的工作,問我們什麼時候要孩子,問城裡的生活。我支支吾吾地應對,手心冒汗。
終於,收拾完碗筷,我深吸一口氣:“媽,我有事跟你說。”
母親擦著手坐下,笑容滿麵:“什麼事啊?神神秘秘的。”
“我...其實...”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我看著母親期待的眼神,喉嚨發緊。
“怎麼了?是不是懷孕了?”母親眼睛一亮。
“不是,”我低下頭,聲音幾乎聽不見,“我和李偉,離婚了。”
院子裡蟋蟀的鳴叫突然變得格外響亮。母親臉上的笑容僵住了,她盯著我,好像沒聽懂我的話。
“你說什麼?”
“我們離婚了,已經...兩年了。”我不敢看她的眼睛。
母親沉默了足足一分鐘,然後她的第一句話讓我至今想起都心如刀絞:
“你分得了多少錢?”
我愣住了,以為自己聽錯了:“什麼?”
“李偉那麼有錢,你至少得分一半家產吧?房子歸誰?車子呢?存款有多少?”母親急切地追問,身子向前傾著,眼睛裡閃爍著我看不懂的光。
我的心一點點沉下去:“我...沒分到錢。他是出軌方,但我沒要他的錢。”
母親的臉色瞬間變了,從期待到震驚再到憤怒,速度快得讓我反應不過來。
“什麼?一分錢沒要?你傻了嗎?!”她猛地站起來,聲音尖利得刺耳,“為什麼不要他的錢?他那麼有錢,你怎麼能不要!”
我以為她是擔心我今後的生活,連忙解釋:“媽,你彆擔心,我這兩年工作攢了些錢,雖然不多,但夠用。我不想和他再有任何牽扯。”
我以為這番話能安撫她,沒想到母親的反應更加激烈。
“夠用?你知道你弟弟要結婚了嗎?女方家要求在城裡買房,首付就要三十萬!我和你爸把棺材本都掏出來了還差十萬!就指望你能從離婚裡分點錢出來幫襯你弟弟!”母親幾乎是吼出來的,臉漲得通紅。
我呆坐在那裡,感覺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原來母親關心的不是我為什麼離婚,不是我這兩年的痛苦,甚至不是我未來的生活,而是我能從離婚中榨取多少錢來給弟弟買房。
“媽,你知道李偉是怎麼對我的嗎?”我的聲音顫抖著,“他出軌不止一次,每次都說會改,結果背著我養了小三甚至小四!最後把離婚協議甩給我,說我要是不簽字就讓我好看。我這兩年來每天晚上都做噩夢,好不容易才走出來......”
母親不耐煩地打斷我:“男人哪有不偷腥的?忍忍就過去了!重要的是不能人財兩空!你現在馬上回去找他,就說反悔了,至少要分一半財產!”
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這是我母親說出來的話嗎?那個小時候我摔跤都會心疼得掉眼淚的母親?
“媽,我不會去找他的。我寧願窮一輩子也不想再和那個人有任何關係。”我堅定地說。
母親徹底爆發了:“我白養你這麼大了!供你上學讀書,指望你出息了能幫襯家裡,結果你呢?嫁個有錢人不要家裡的彩禮,現在離婚了又不要財產!你為你弟弟想過嗎?為我們老兩口想過嗎?我們老了靠誰?就靠你弟弟那點工資?”
她的話像一把把刀子插進我的心窩。原來在我母親眼裡,我從來都隻是可以用來交換利益的商品。
那天晚上,我躺在床上淚流滿麵。想起小時候生病,母親背著我走十裡山路去看醫生;想起她省吃儉用給我買參考書,說一定要考上大學走出大山;想起我結婚時她拉著我的手說:“受委屈了就回家,媽永遠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