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歆眼看他神思不知道飄到哪去了，隻安靜地等著他回神。
直到聞言緬懷完過去，他才轉回頭。
楚歆沒等他再說彆的，隻問他，
“你想過外公和媽媽知道你現在的狀況有多難過嗎？更何況你現在還有要放棄生命的念頭，你這樣對的起誰？！”
不說至親，連洪凜都對不起。
聞言苦笑，他怎麼沒想過，到底是自己的親人，雖然分彆的日子太長太久，血緣上的牽絆他怎麼可能不在乎。
可有些事是由不得他的。
“你知道楚知年死於核輻射，怎麼就沒想過我雖然活著卻活的很痛苦？”
聞言臉色慘白，渾身上下都透著病態，如果再把刻意挺直的腰背放鬆，他此時肯定看起來糟糕透了。
他的眼睛裡含著痛苦和即將解脫的深意，
“我啊，其實並沒有完全被治愈，核輻射也不可能這麼容易治好，隻不過我比楚知年幸運，雖然也受了苦，但是卻接受了最好最先進的醫療手段，所以才苟延殘喘至今天，但是既定的結局是改不了的。”
楚歆蹙眉，“什麼意思？”
聞言右手笨拙的解開衣領，再一點點朝下，直到露出胸腹位置幾道縱橫交叉的縫合疤痕顯露無疑。
“知道核輻射可怕在哪裡嗎？它對人體細胞的破壞是死亡性的，幸存的細胞也會發生變異，器官衰竭，癌症的發病率是正常人的幾倍！
我的肝、肺甚至是心都動過手術，更甚至還摘了其他部分壞死的器官。
這還不是最痛苦的，痛苦的是這些傷害不是一次性的，隨著時間的推移，它還在一點點蠶食我所有的器官。
包括我被截肢的左手，它並沒有因為壞死的組織被切除了而停止病變，而是一點點在往健康的組織侵蝕。
這些疤痕都是這些年治療後留下的，另外皮膚上的坑坑窪窪都是挖去的爛肉留下的。
我和楚知年一樣，都會死的，我隻不過因為在米國，得到了比較先進的治療而已，可並不能改變最終的結果。”
楚歆當然知道這些，隻是沒想到他的問題會這麼嚴重，不是說當初隻是看了一眼嗎，
不過想到強輻射源的危害，她也隻能閉嘴，連後世裡做ct檢查這種低輻射的醫療手段都不被建議多做，何況是明擺著一開始就是衝著要命來的強輻射源呢。
不過，這也不能成為不想活的借口啊。
除非……
“你是不是身體又不舒服了？”
聞言慢慢的扣回扣子，
“你是我的親人，我不瞞你，是的，我的身體在衰弱，而我這一次不想再接受治療了。”
楚歆低頭沉默，不是在難過，而是在想空間裡的恢複藥劑，她該不該拿出來給聞言用，這是她的秘密。
當初給那個傷兵小智用，是在他人事不知的情況下，而且當時也沒人看到。
現在呢，現在她要不要冒險去救她這個名義上的舅舅？
楚歆的心情有些煩躁，非常不喜歡這種束手束腳做事的狀態。
聞言看著楚歆，他出國的時候姐姐還沒有結婚，隻在書信上得知家裡的一切消息，包括這個跟自己相像的外甥女，他除了在她出生前為她的名字操過心，在出事前每年寄回家的禮物，再也沒有多餘的互動。
楚歆來港城是他沒想到的，如果不是被發現身份，他根本沒打算和她相認，他的樣子家人看到了隻會痛苦。
哪怕現在，他的想法依舊沒變，他希望其他家人不要再得知他的情況，就讓他悄無聲息的死在他們看不到的地方。
突然，楚歆抬眸看他，
“你，真的不想活下去了？如果，我是說如果，萬一這一次你能徹底遏製住身體組織壞死呢？！”
聞言斂眉，麵色很沉靜，對於楚歆說的這些他連一絲心動都沒有，
“那又怎麼樣，我已經殘了，而且哀莫大於心死，不怕你笑話我，在你點醒我之前，我竟然從沒懷疑過洪凜的心意。
現在我知道了，更加知道他對我有多憫足珍貴，楚歆，我真的活夠了！從沒有哪一刻會讓我如此想他。
他在哪裡，我就該在那裡，生死之間陰陽兩隔，對我這個生者太痛苦了。”
楚歆眉頭蹙緊，“那家裡？……”
“你回去把我的事告訴給你外公，讓他知道我沒有愧對華國，至於我這一身傷殘，就不要說了，隻說我死的時候沒有受苦，相信他老人家會接受的。”
楚歆這下徹底歇了救聞言的心，即使他身體沒有病痛，心死了也不會活的長久。
她由一開始的煩躁，很快平靜下來接受了自己這個便宜舅舅快死了的事實。
奈何她是個不會安慰人的，
“那我等你死了再回去？再怎麼樣得有個能安葬你的人吧？”
聞言一愣，隨即哈哈大笑起來，心底的那點愁苦也消散了，他發現楚歆還挺好玩的。
“好，那你就等埋了我再回去！”
明明是生離死彆的事情，在他們兩個人說來好像隻是暫時的分彆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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