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慶有搖了搖頭,露出個故作輕鬆的笑容:
"還行!沒有吃什麼苦!我們半天學習半天乾活,乾活倒無所謂,我最討厭學習!"
他撇了撇嘴,又無奈地聳聳肩,
"沒辦法,在那裡麵被管的跟孫子一樣,不想學也得學!"
話音落下,他望著父母斑白的頭發,笑容漸漸凝固,喉嚨像被什麼東西哽住,說不出話來。
此時的劉玉娥經過在娘家這一年以來的消磨,早已不再像以前那樣蠻不講理。
往日裡那雙總是充滿戾氣、瞪得渾圓的三角眼,如今盛滿了溫和的光,嘴角的弧度也不再尖銳,仿佛換了一個人一樣。
她無數個深夜輾轉反側,對著窗外清冷的月光,將過去的種種像放電影般在腦海裡循環播放,深刻認識到自己以前的錯誤,知道自己不該那樣對自己的公婆和小叔子。
可是此時也早已後悔晚已,婆家那扇曾經敞開的大門,如今在無數次打罵與傷害後緊緊關閉,婆婆眼裡的失望、小叔子的疏離都在無聲宣告:
那裡再也回不去了。
吳浩傳也同樣追悔莫及,每日清晨醒來,麵對鏡子裡滿臉憔悴的自己,都要陷入長久的沉默,每天都在懺悔中度過。
他總是拿自己的父母和自己的嶽父嶽母做比較,那簡直是天壤之彆。
年邁的父母即便在他犯下大錯後,依然紅著眼眶,一如既往的,對他們一家三口還是那麼好;
而嶽父嶽母一家人卻像麵對仇人般,每當他踏進那個家門,迎接他的便是冷嘲熱諷!
無論他如何低聲下氣地幫忙乾活、討好逢迎,換來的都是橫挑鼻子豎挑眼,無論他做的再好,都會遭到嶽父嶽母一家人的謾罵和羞辱。
可為了自己的妻子和年少的兒子,他隻能像狗一樣屈辱的活著,把所有委屈都咽進肚子裡。
劉玉娥拉著吳慶有的手,聲音裡帶著幾分哽咽與堅定:
“兒子!從今往後咱們要好好過日子!彆再乾那些違法的事了!要堂堂正正做人,再窮也要走正道。”
吳浩傳站在一旁,粗糙的手掌不住摩挲著衣角,滿臉期待地看著自己的兒子,眼神裡既有愧疚又有期望:
“兒子!以後跟著我好好種地,乾農活!咱們靠自己的雙手吃飯,把日子過踏實了!”
然而,出了少管所,重獲自由的吳慶有,怎麼可能聽從父母的安排?賭癮和扒錢癮就像蟄伏在心底的毒蛇,早已饑渴難耐,在血管裡瘋狂亂竄。
但他垂下眼瞼,將眼底的陰鷙藏進陰影,嘴角扯出討好的弧度,裝出一副溫順模樣:
“好的!阿伯,阿娘!我以後都聽你們的!”
聲音甜得發膩,仿佛真成了父母眼中乖巧聽話的孩子。
一家三口並肩往家走去,土公路在腳下發出細碎的聲響。
走了好一會兒,吳慶有突然皺起眉頭,敏銳地察覺到路線的異樣,忍不住拽了拽父親的衣角問道:
“阿伯,阿娘!我們這是要去姥姥家嗎?”
他的目光警惕地掃視著熟悉的路線,語氣裡帶著疑惑。
劉玉娥聞言,枯黃的手指緊緊攥住衣角,臉上泛起一抹苦澀,像是被生活壓彎了脊梁的老樹,滿是滄桑與無奈:
“也是去姥姥家,也是去我們自己家!”
她的聲音輕得仿佛隨時會被風卷走,眼角的皺紋裡盛滿了哀愁。
吳浩傳重重地歎了口氣,布滿老繭的手掌抹了把臉,渾濁的眼睛裡滿是疲憊與絕望,搖頭說道:
“吳郢村我們已經回不去了!”
他佝僂的脊背又彎了幾分,仿佛背負著千斤重擔。
吳慶有猛地停住腳步,臉上寫滿詫異,聲音拔高:
“怎麼啦?為什麼回不去了?那可是我們自己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