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力強用力吸了吸鼻子，喉間像堵了塊濕棉花，聲音也跟著帶上了不易察覺的顫抖：
"根哥，彆再說了！"他低下頭，不敢再看對方的眼睛，"你這一說，我又想起我爸了，我真的......真的很想他。"
劉根闊的臉色瞬間沉了下來，牙關咬得咯咯作響，嘴角卻詭異地上揚，扯出一個極不自然的弧度：
"那你知道你爸是怎麼死的嗎？"
張力強茫然地搖搖頭，長長的睫毛上還沾著未乾的水汽，像受驚的小鹿般望著對方：
"不知道！警察說我爸是意外墜崖死的，我奶奶說......"他頓了頓，聲音壓得更低，幾乎像是在喃喃自語，"我奶奶說，我爸犯的罪很重，就算不墜崖摔死也會吃槍子的！所以她從來不讓我們提我爸的事，說起來就掉眼淚。"
"那是你奶奶被蒙在鼓裡！"劉根闊突然向前湊近，身上帶著一股廉價肥皂混合著汗水的味道，他壓低聲音，每個字都像是從牙縫裡擠出來的，帶著冰冷的恨意，"就算你爸犯的罪過不輕，也不至於死罪！結果呢？他就這麼不明不白地被人害死了！"
張力強猛地抬起頭，瞳孔因為震驚而微微收縮，眼底寫滿了難以置信：
"你說啥？我爸被人害死的？是誰？到底是誰害死了我爸？"他的手指緊緊攥著衣角，用力之大，幾乎要把那劣質的布料捏碎，指節都因為用力而泛白。
劉根闊死死盯著他的眼睛，眼神裡翻湧著複雜難辨的情緒，有憤怒，有怨恨，還有一絲不易察覺的蠱惑：
"你想不想為你爸報仇？"他的聲音刻意放得低沉，帶著一種極具煽動性的意味，"如果你真想替你爸討回公道，我就告訴你那個人是誰。"
"我當然想！"張力強想也沒想就喊了出來，胸腔因為激動而劇烈起伏著，少年人骨子裡的血性被瞬間點燃，"殺父之仇，不共戴天！我一定要為我爸報仇雪恨！"
劉根闊滿意地點了點頭，手掌重重地拍在張力強的肩上，那力道大得讓張力強忍不住晃了一下：
"那好！我現在就告訴你——"他故意頓了頓，吊足了胃口，目光像刀子一樣，一下下刮過張力強年輕而稚嫩的臉龐，"那個人就是經常幫你們家的吳浩宇！就是你一口一個"浩宇哥哥"叫著的吳浩宇！"
"吳浩宇？"張力強的嘴巴張得老大，震驚得仿佛能塞進一個雞蛋，眼睛瞪得滾圓，"我的浩宇哥哥？不可能！這絕對不可能！"他像是被燙到一樣，猛地站起身，下意識地往後退了半步，臉上寫滿了抗拒，"浩宇哥哥人那麼好，每次來都給我帶新的作業本，還幫我姐修自行車，之前我生病發燒還是他背我去的診所......他怎麼可能......"他語無倫次地說著，那些被浩宇幫助的畫麵不受控製地湧入腦海，眼眶也隨之不受控製地紅了，濕熱的淚水在裡麵打著轉。
"強子，我怎麼可能騙你？"劉根闊上前一步，語氣變得語重心長，像是在安撫一個受驚的孩子，"如果你不信，你可以去問問你爸以前的那些弟兄，他們前陣子也剛從裡麵放出來。"他再次壓低聲音，語氣裡帶著一絲殘忍的誘導，"當時你爸死得好慘啊，整個人摔得......"他話說到一半，又故意停住，隻是沉重地搖了搖頭，"我們都是聽當時在場的警察私下聊天說的，你爸就是因為吳浩宇，才墜崖身亡的。"
張力強的手指死死抓著頭發，指節因為用力而變得慘白，幾乎要把頭皮揪下來。
浩宇幫助他和姐姐補習功課時溫和的笑臉，還有每次來都偷偷塞給他們糖果時那神秘的眼神......這些溫暖的畫麵像走馬燈一樣在他腦海裡飛速閃過，與劉根闊口中那個"殺父仇人"的形象激烈地碰撞著。
他再也忍不住，嗚咽著蹲下身，肩膀劇烈地顫抖起來，仿佛要將所有的委屈和困惑都哭出來："不！這不是真的！這不是真的！嗚嗚......"
劉根闊也跟著蹲下身，手掌一下下拍著他的後背，動作看似溫柔地安慰，可眼神裡卻沒有半分溫度，隻有冰冷的算計：
"強子，我知道你一時接受不了。"他的聲音放得更柔，像毒蛇吐信般蠱惑著張力強，"你仔細想想，吳浩宇為什麼一直對你們家這麼好？平白無故的，誰會這麼上心？他就是心裡有愧！想拿點小恩小惠來彌補自己的罪過，可殺父之仇這麼大的事，哪是這麼容易就能算了的？"
張力強的腦袋裡亂成一團麻，理智告訴他劉根闊的話可能漏洞百出，甚至在撒謊，可心底那股對父親深切的思念和對"真相"的渴望，像藤蔓一樣緊緊纏繞著他，讓他無法冷靜思考。
他猛地抬起頭，臉上滿是淚痕，淚水混合著臉上的灰塵，在臉頰上留下兩道清晰的痕跡："我馬上去問！我現在就去找我爸以前的弟兄，我要聽他們怎麼說！"
"等等！"劉根闊一把拉住他，手指因為用力而深深嵌進少年的胳膊裡，"你去問可以，但千萬不能魯莽行事！"他的眼神瞬間變得銳利起來，像淬了毒的匕首，"你得裝作什麼都不知道，千萬彆私自找吳浩宇報仇，問清楚了之後，就來我家找我和我爸，我們得好好合計一個萬全之策，既能給你爸報仇，又不能把我們自己搭進去！"他頓了頓，語氣裡帶著一絲後怕，仿佛想起了什麼不堪的過往，"以前我們就打不過他，現在他比以前更厲害了，明著來肯定是送死，知道嗎？"
張力強愣愣地看著他，腦子裡還在消化著巨大的信息量："劉叔也出來了？你們為什麼要幫我？"
"前天剛放出來的。"劉根闊點點頭，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冷笑，"你問我們為什麼要幫你？"他的眼神裡突然迸發出濃烈的怨毒之光，仿佛要將眼前的一切都焚燒殆儘，"我跟吳浩宇有不共戴天之仇！我們家落到今天這步田地，吃了這麼多苦，全是拜他所賜！我恨不得......"他沒說下去，隻是用力拍了拍張力強的肩膀，那力道帶著一種同歸於儘的狠勁，"還有，你給我記住了，這件事絕對不能讓你奶奶和你姐知道！因為她們對吳浩宇特彆好，所以肯定會向著他！"
"我知道了，根哥！"張力強用力點了點頭，眼淚還掛在臉上，可眼神裡卻多了幾分與年齡不符的執拗和堅定。
"那我先走了。"劉根闊站起身，警惕地朝四周望了望，像是在躲避什麼人，"不然一會兒你奶奶和你姐回來看到我，該起疑心了。"說完，他不再停留，轉身快步離開，瘦削的背影在午後的陽光下拉得很長，很快就消失在巷口那片濃得化不開的陰影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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