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質的柵欄隔開了兩個世界,一盞竹燈勉強照亮了近處的情況。
這裡是鄴城的監獄,由於近兩天的大肆抓捕,其實已經有一些捉襟見肘的味道了。
兩個守衛在一間間牢房之間巡查,時不時用木棒敲打一下欄杆。
“真冷啊,這鬼地方原來有這麼冷嗎?”
現在已經是深夜了,涼風順著縫隙吹進來,頗有些陰森。
慕思搓了搓手掌,隻覺得手裡的一點火光完全不能帶給他熱量。
那些個牢房就更彆說了,裡麵的人都隱在黑暗之中,不吵也不鬨。
說來也怪,就連那些犯人都好似被抽走了精氣神,彆管在外麵怎麼叫囂,一進來這裡立刻就安靜了。
“魏兄,你說這日子什麼時候是個頭啊?”
他頗有些煩躁的看向身邊的人。
這個名為魏齊林的人原本是軍中的副隊正,因為人手不夠被調到了這裡。
慕思覺得他多半是得罪了什麼人,不然好好的怎麼被調到這地方了呢?
隊正怎麼說也是個小官了,軍中之人說話更是好用,平常都是他們這些小吏爭相巴結的對象。
“魏兄,你消息靈通,你說外麵仗打成什麼樣了?”
魏齊林是個高大的年輕人,頭發濃密,唯有眼睛有些無神。慕思已經習慣了他的沉默寡言,本身也沒有期待回應。
隻是獄卒的生活苦悶,讓他有了自言自語的習慣。
兩人已經相處了幾天,按照慕思的估計,魏齊林估計會笑一笑但是並不說話。
“估計很不好吧。”
可這次不一樣,魏齊林先是閉目沉思了片刻,而後眼睛突然閃了閃,突然像是變了一個人一樣。
變得沉著深邃起來。
是真的很深邃,一圈圈的瞳孔轉動,格外的瘮人。
“今天早些時候,城中好像有不少的亂子。”
魏齊林的聲音變得有些沙啞,這明顯驢頭不對馬嘴的回答讓慕思愣了一愣。
“誰說不是呢。”
慕思顯然也聽到了不少風聲,有些緊張的搓了搓手。
“戰爭將近了,四處都有亂子。我聽人說,昨天常午門可有好一場騷亂。”
“說是見了血,一群人開始四處打雜,甚至門外都有人一起想要衝卡。”
慕思搖了搖頭,心有戚戚。
“你說,這突然就封城了,事先一句話都沒有,能不亂嗎?”
“這仗也不知要打到何時,指不定什麼時候你我都要死在戰場上。”
心中苦水泛濫,一開閘就再也關不住了。
“我家婆娘這兩天也緊張兮兮的,說是娃娃跟人打了架,怎麼拉都拉不住。”
慕思不停的抱怨,好像隻有這樣才能驅散心中的不安。
而魏齊林就在一旁靜靜地聽著。
走著走著,兩人已經來到了監獄的最深處,夜間的巡邏也算是完成了。
慕思回頭看去,隻覺得一間間牢房排列整齊,一直延伸到那濃稠的黑暗之中,心中突然有些不安。
“今夜也太安靜了…”
他看向魏齊林,發覺對方的麵容也隱在了黑暗之中,看不真切了。
“你……”
話音未落,魏齊林已經看了過來。
燈光照亮了他半張臉,麵容平靜無波,甚至於沒有生氣。
慕思看到他臉上的血肉一點點翻湧起來,皮膚好像豆腐一般脫落,整張臉漸漸臃腫到不成人形了。
“時間差不多了。”
慕思聽到了這樣的聲音,他有些不知所措的呆愣在原地。
到了此刻,魏齊林的眼神才終於變得複雜了起來。
翻湧的皮肉之間,兩顆眼睛格外明亮。
其中有憐憫,也有悲傷,但更多得是一種冷硬的決絕。
“辛苦你了。”
“你沒有錯,你們都沒有錯,努力活下去怎麼會有錯呢。”
魏齊林舉起了手,慕思看到他手中握著一個奇怪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