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出了什麼問題!”
烈日當空,於立一把推開了擋在身前的士兵,看向遠處的地平線。
此時正是一天最熱的時候,幾隻鳥雀懨懨的立在枝頭,不時的啼鳴。
於立站在城頭,臉色難看。
在遠處的地平線上,一道斷斷續續的黑線正緩慢的朝這裡奔來。
沿途零零散散的難民不是加入就是被淹沒在其中,組成了浩浩蕩蕩的人潮,黑壓壓一片。
“還愣著乾什麼!”
於立向著身邊的人怒吼。
“關閉城門,放下鋼閘,通知城內,疏散民眾!”
作為專管城防的統領,於立官至五品,可以說是一方重臣,可以說僅在城主和都統之下。
也因此,他比手下的人更明白事情的嚴重性。
從三天前開始,城外就傳來了難民被集結的消息。
數萬難民結成浪潮,輕鬆吞沒了城外大大小小的農田,也淹沒了駐紮在城外的數百精兵。
可謂是切膚之痛!
各種報告如雪花般淹沒了郭傳光的案頭,讓他這兩日焦頭爛額,以至於迫不得已的忽略了城中的一些稍微不那麼嚴重的混亂。
也正是因此,鄴城才會匆匆封城,就是因為害怕難民們衝擊主城,甚至於真的侵入了進來。
當然,以現在的角度來看,還不如派兵出去把難民全剿滅了呢。
這兩日城中已經不能稱之為亂象了,簡直堪稱群魔亂舞!各種問題集中爆發,甚至於隱去了問題發展的全過程,隻剩下一個結果。
打架鬥毆不計其數,小偷小摸也逐漸變成了殺人越貨。
商家閉戶不出,民眾結社而居,人人自危!
這哪裡是一座遠離戰場的城市?戰時都沒有如此的混亂!
簡直像是…已經被敵軍攻破了一般。
於立的手抓在城牆上,手臂青筋暴起。
“何至於此呢?”
是啊,何至於此。
究竟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呢?明明幾天之前還完全不是這樣。
以至於於立有了片刻的迷茫。
“難道人真的如此脆弱?”
他沉默的注視著遠處緩慢逼近的難民,那裡沒有馬蹄的奔騰,沒有軍鼓炸響,甚至於沒有太多的聲音。
所有人都沉默的前行。
城外的農田剛剛收了一回,本就沒有留存太多糧食,對於數萬人來說隻是杯水車薪。
於立看的很清楚,他們為了食物而來。
無論是什麼樣的食物。
於立也不是沒有餓過肚子,饑餓是最磨人的刑罰,像是沒有止境的深淵,精神在長久的折磨中逐漸衰弱直至崩潰。
饑餓,沒有人可以抵擋這種痛苦,這是根植在生物體內的,最深沉的絕望。
當身體一日日消瘦,當力氣一點點溜走。
當思維變得晦澀,當呼吸變得困難。
人就是會變成這個樣子,變的如餓鬼一般。
再沒有道德,再沒有廉恥,隻有為了生存下去的食欲。
於立知道這種痛苦,但他不理解的是,這些人究竟是如何集結起來的?
究竟什麼樣的東西,可以將這一群沒有理性的人聚集在一起,以至於讓他們變為一種力量?
於立無法想象。
但無論如何,他不能沉默。隨著人群逐漸接近,他抬起了手。
“起!”
城門早已經放下,士兵們已經就位。
但軍令已出,卻鮮有人回應,幾乎所有人都下意識的猶豫了。
士兵們麵麵相覷著,箭尖垂地,不知所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