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一日日過去，郭傳光發現自己沒有辦法做到。
他畢竟是魏國人……他是鄴城的城主。
困意襲來，郭傳光的意識微微沉了下去。
他好像又回到了戰場上，回到了二十五年前。
那時他還隻是一個小兵，在夜色中惴惴不安。
明日要有大戰，他怕的渾身都在發抖。
說起來也是好似今天一般的夜色。
他走出帳篷，腳像灌了鉛。亦步亦趨，沒有目的的徘徊。
然後他看到了他的將軍，同樣在黑夜中矗立。
姓夏的將軍看到了他，準確的叫出了他的名字，並邀請他一起。
夏將軍問他：“大晚上的，為什麼不睡覺？”
神色和藹，完全沒有將軍的架子。
郭傳光記得自己的回答是：“我怕……”
夏將軍大笑起來，拍拍他的肩膀，說我也怕。
記憶中，夏將軍看過來，背對著月光，麵色晦暗不清。
“那就忍著吧，忍過去就不怕了。”
這句話伴隨著郭傳光度過了一個又一個夜晚，他成為了統領，成為了偏將，成為了城主。
但恍惚間他又好像從來沒有離開過那個夜晚。
又到了這樣的時刻，又到了這樣的夜晚，恐懼如碩鼠，齯咬著他的心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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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忍過去吧……
隻有這一條路可走……
不知過了多久，門外響起了密集的腳步聲。
有人一把推開木門，大喊道：
“城主，出事情了，城西有惡黨結營，欲要叛亂……”
呼喊了一半，那人突然像是被捏住了脖子，說不出話來。
他看到，黑暗的書房之中，一個男人沉默的坐在正中央。
郭傳光的臉被隱匿在黑暗之中，讓人看不真切。而身上卻早已經披甲掛印，一把大刀靠在桌邊，寒光內斂。
郭傳光今年四十二歲了，早已經度過了壯年。一身的傷病讓他在風寒的夜晚苦不堪言，甚至一度到了手指顫抖的地步。
但他從未有一天放下自己的刀。
郭傳光沉默的閉著眼睛，頭發一絲不苟的束在腦後，須發發白，垂立兩邊，活像一隻正在打盹的老獸。
歲月在他的臉上刻下一道道皺紋，風雪吹進了發間。
但他披上盔甲的時候，仍像是一座沉默的山。
沒有殺氣，甚至呼吸都很微弱，卻驚的來人後退了一步，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半晌，郭傳光睜開了眼睛，如海的威勢一瞬間收斂。
他平靜的視線掃了過來。
“原來是黃副統。”
郭傳光淡淡說道。
“深夜來訪，不知有何要事？”
黃禁回過神來，下意識拜了下去。
“城西恐有叛亂，請…請城主主持大局！”
郭傳光點點頭，拿起了自己的刀。
他從桌後走了出來，來到黃禁的麵前，沉默不語。
黃禁不敢抬頭，一滴冷汗順著鬢角滑落。
足足過了一分鐘，才有聲音從頭頂傳來。
“竟然有這種事情？請黃副統帶路。”
黃禁下意識鬆了口氣。
“城主快隨我來！”
夜色中，郭傳光踏出了門楣，看到一隊衛兵持矛立在兩邊，於是點了點頭。
“好，準備的很充分。”
“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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