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藍交映的燈光裡,被解救出來的受害者們都被治安官們好好安置在了安全地帶。他們都披著橘色的毯子、手裡還捧著一杯熱氣騰騰的熱可可,三三兩兩地聚在一起,不說話談笑,隻是看著手中的水蒸氣漸漸升起、然後消失得無影無蹤。
這當然有點奇怪,但並不值得現在忙得腳不沾地的治安官們注意。
除了這些坐在車裡或者彆的地方的受害者,現場偶爾也會傷重的傷員直接被醫院的救護車拉走——比如諾斯維斯特大小姐風風火火地抵達現場後眉頭一皺,大手一揮地宣布“這次醫療救援的費用我們諾斯維斯特家都包了”後,就把那個染了金發的小姑娘從人山人海裡揪出來急急忙忙地送到了就近的醫院。
……身後還跟著一大票追在大小姐身後的親戚們。他們被大老遠地叫過來,也主要是起一個提供dna樣本的作用,而他們中的一個很有可能即將喜提一個新閨女。
當然這是後話,暫且按下。
但是大多數人沒有這麼好的運氣——眼尖的警察能夠發現解救出來的受害者居然大多數人都是曾經自願或是被自願進行“愛情販賣”的從業者——他們沒有現在願意出現在他們身邊的家人、也自然缺少真正能夠托付終身的愛人。
——他們將“愛”說了一千次一萬次,卻從未有人曾經對他們也這麼說過。
……難怪這些案子一直都沒有家屬施壓呢。受害者們從事的職業不同、經曆不同、性彆不同、種族不同,但隻有一樣他們是統一的,那就是他們都不受到這顆星球任何意義的偏愛。
所以說大概是——宇宙實在是個太過於冰冷涼薄的地方,連愛德絲蒂這樣滿懷愛意的星球都無法溫暖它那最冰冷的行事準則。
一位警員忍不住歎了口氣,搖搖頭。現在他正蹲在車裡修理他的這輛飛船——在大多數人力物力都撤出愛德絲蒂的現在,就連修理公家座駕這種事,都需要他親自動手。
真是世風日下、世風日下啊。
突然,他的餘光瞟到了一張柔軟的橘色針織毯從受害者身上滑落到了地上——“喂,等等,這位青年,你的毯子掉了……”
對方沒有搭理他,像是聽不到一般直接站起來後就持續向前走著,腳步果斷、毫不遲疑。這位警員察覺到有點不對勁,下意識想伸手拉住這位受害者,“你還需要在這裡等等,筆錄還……”
他的聲音突然地頓住了,當他的手指僅僅挨到了對方皮膚的那一刹那,這個一直沒有搭話而隻顧著埋頭前進的青年終於向後看了他一眼——那是多麼冰冷的眼神啊!
他忍不住打了一個寒戰。如同凜冬裡一片深邃而冰冷的湖水,毫無生機與波瀾可言,僅僅隻是隔岸就能感到其中的森森寒意。
“檢測到‘阻攔’動作,檢測到‘阻攔’動作……”
“嗯……這位小先生你——!!”
警員臉色一變,對方那奇怪的話音還未落,便徑直轉過身來。他那曾經如同機械一般無機質的眼神突然變得柔和,就像千年寒冰一般的凍水突然被陽光消融,他看著他的眼神如同在望向自己的戀人,眼中如有盈盈春水般親切。
唇齒輕啟,他說:“——我愛你。”
——而就在那一秒,隨著這三個字母的出口,他的意識在他大腦深處盛放開來,成千上萬的花瓣逐漸從他身體的每一個細胞中生長而出。在夜風的吹拂下,他的睫毛在睡夢中輕輕地震動,如同沉睡,又如同死亡——他會痛嗎?還是在這場獻祭中感到了無上的幸福?
無人知曉。
差一點拉住他的這位警員眼睜睜地看著這些種子一朵朵在麵前青年的每一寸肌肉裡、每一根血管中炸開,血霧混合著記憶的碎片,滿滿當當地承載著生前所有的喜怒哀樂,就那麼輕飄飄地在他的眼前緩緩擺動。
聽說愛德絲蒂人自爆死去時,感官的溶解隻不過是開始的一瞬。隻需刹那的時間,那些所有的視覺、聽覺、觸覺都會相互交織、扭曲著融為了一體。緊接著——時間便失去了它的意義,過去與未來的命運都將永遠交織在一起。
而當他的大腦徹底盛開的那一刻,他的思想就不會再受限於肉體的桎梏,而是自由地穿梭於無限的想象之中。
炸響的煙火在他麵前被愛意所點亮,而在麵對著如同被太陽炙烤的痛苦中,這位治安官卻在最後一刻感到了如同春風拂麵一般的舒適——
他聽見了煙花的聲音。
“這些人都是販賣過至少三四次愛的愛德絲蒂人!注意不要靠近他們!不要阻攔他們前進!”
沒有人上前。
剛剛坐在車上靦腆地喝著熱可可的受害者們剛剛脫離了炸彈的生命威脅,現在居然在大腦裡又被植入了這樣的命令——
憤怒的心情充滿了在場所有警員的頭腦。看著現場依然狼藉的血泊,沒有一個人現在敢走上前去阻攔他們這麼無知無覺地按照指令前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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