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易安沉重地點頭,她望著街角蜷縮的流浪狗,再看看此刻眼前的人群行色匆匆。
有的抱著繈褓裡的嬰兒,有的推著裝滿瓷器的手推車,瓷器碰撞聲裡混著幾句潮汕話的咒罵,無不彰顯著他們內心的慌亂。
他們拐進一條背街時,忽然聽見巷尾傳來爭執聲。
幾個穿軍裝的男人正圍著個賣甘蔗汁的老漢,鐵皮杯子被摔在地上,褐色的汁液順著磚縫往低處流,在李易安腳邊洇出深色的印子。
司馬寒星伸手護著她往後退了半步,卻見那老漢突然跪地,用磕磕絆絆的y國語哀求:
“我是本地人,三代都在這兒賣甘蔗……”
話沒說完,就被士兵拽著衣領拖進了陰影裡。
就在那幾個男人要對那老者動手之際,李易安迅速彈出幾個石子,正擊在那幾個男人的穴位上。
那幾人頓時被定住了身形,一動不動了。
何錦這時出聲提醒那被嚇傻了的老漢“愣什麼神兒,還不快走!”
如夢初醒的老漢,頓時撒腿就跑,連聲謝都未曾來得及說。
被定住身形的幾人都是背對著李易安他們,根本就不知道是誰對他們動的手。
幾人又驚又怕,心裡一個勁兒的祈禱著,千萬不要殺他們啊!
“回酒店吧。”李易安忽然覺得有些意興闌珊。
此刻的司馬寒星,也顯得有些沉鬱。
路燈在他眉骨處投下陰影,卻遮不住眼底的沉冷——這個向來從容的男人,此刻指尖正無意識地摩挲著西裝袖口的紐扣。
那是她送他的二十歲生日禮物之一,藏青色的布料上繡著極小的星字,像此刻頭頂被雲層遮住的夜空。
四人往酒店方向走時,街邊的收音機突然響起來。
y國語廣播的聲線尖利得刺耳,司馬寒星湊近聽了幾句,臉色驟然一變:“安安,他們在播‘淨化邊境’的通告,說要清查所有外籍人口的……”
話沒說完,前方突然傳來一陣推搡聲,幾個拎著編織袋的婦人跑過他們身側,其中一個踉蹌著撞進李易安懷裡,懷裡的搪瓷缸子“當啷”落地,滾出幾顆沾著灰的糖果。
“對不起,對不起……”婦人用華語慌亂地道歉,抬頭時眼底全是血絲,“我們要去峴港投奔親戚,再不走……”
她沒說完,遠處突然傳來警笛聲,像一把生鏽的刀,劃破了暮色裡的壓抑。
李易安蹲下身撿起那顆糖果,塞進婦人手裡:“嬸子快走吧,路上小心。”
婦人捏著糖果愣了愣,忽然從口袋裡掏出個布包塞給李易安:“姑娘帶著,路上餓了吃。”
不等推辭,她就轉身融進了人流裡,布包裡的餅乾碎渣透過布料蹭在李易安掌心,帶著淡淡的麥香,但卻顯得沉甸甸的。
回到酒店時,大堂的吊燈顯得格外刺眼。
前台的y國姑娘正慌張地收拾著文件,看見他們進來,立刻用生硬的華語說:“先生小姐,今晚最好彆出門了,聽說……”
她突然住了嘴,低頭往登記冊上蓋了個紅章,那紅印子在紙頁上暈開,像朵開錯了季節的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