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日高懸,時近正午,一列聲勢浩大的隊伍正緩緩穿行於滄州城中。
隊伍最前方,幾十位蒙古騎兵身著鋥亮輕甲,腰挎彎刀,胯下戰馬踏著整齊步伐在前方開路。
騎兵身後,則有著許多番僧分列兩排。
左側僧人手持金剛鈴,清越鈴聲在眾人腦海中回響,右側僧人則高舉五彩幢幡,絲綢在風中獵獵作響,其餘僧人則吹響法螺號角,敲擊鐃鈸,驅邪納吉沿。
而整支隊伍的核心,便是最中心那架由十二名“涅巴”抬著的佛轎,在密宗也被稱為“頗章”。
這架佛轎通體以檀木製成,轎身包裹著繡有八寶圖案的錦緞,頂上一尊金法輪在烈日下熠熠生輝,四周還用輕紗綢緞將內部遮得嚴嚴實實,繡滿藏語梵文。
沿途百姓紛紛跪伏在地,有的甚至以額觸地,生怕肉眼褻瀆了轎中那位高貴存在。
甚至還有上千信眾低眉順目地跟隨前行,他們身懷各種密宗瑞相,口中不斷誦念經文,彙聚成一片低沉嗡鳴。
蒙古騎兵隊伍最前方,陽翟王阿魯輝高踞馬背,身披織金錦袍,腰間上懸著一塊金印螭紐,熠熠生輝。
“這幫賤民,前日還在滄州各地暴亂,今日法王駕臨,倒裝得挺虔誠。”
陽翟王睥睨著道路兩旁跪伏的百姓,薄唇勾起一抹譏誚弧度,他雖然身為元廷二等王,但也無福享受這萬人恭敬的場麵。
而密宗法王卻可以輕鬆做到。
“妥懽帖睦爾終究是個偏房庶出的旁支血脈,僥幸登得大位卻有眼無珠,隻要有密宗鼎力相助,何須仰仗那龍霄真君?”
“那龍霄真君縱有通天徹地之能,又豈能與密宗千萬信眾抗衡?故弄玄虛的旁門左道罷了,也配與法王相提並論?”
他目光掃過那些顫抖彎曲的脊背,暗自盤算著如何借密宗之勢籠絡民心,打壓元順帝的威望。
“殿下,你剛從北地回來,不可冒險行事啊!”
一位副將策馬上前,在陽翟王身側勒住韁繩,他壓低聲音道:“滄州各地都有瘟疫肆虐,這些暴民身上恐有惡疾,還請殿下暫退軍中......”
陽翟王聞言大笑,指了指自己的胸膛,“法王親賜本王八大瑞相,區區一個惡疾,能奈本王如何?”
“法王還與本王講,這瘟疫皆是那些身負五毒冠的罪人所致,待本王肅清城中孽障,這瘟疫自然會消散無蹤。”
副將見陽翟王如此信任密宗,便不再勸阻,沉默地退至一旁。
畢竟在元廷中,如陽翟王這般篤信密宗的宗親才是主流。
反倒是元順帝與脫脫那般不敬神佛的,倒成了異類。
忽然,前方騷動驟起,隻見數十名衣衫襤褸的百姓衝到騎兵麵前,他們上身寸絲不掛,黑斑膿瘡爬滿將肌膚每一寸都占據,膿血順著密宗瑞相的紋路流下。
“法王!弟子日日誦經禮佛,不敢有半分懈怠,可這惡疾已奪去小民三個孩兒的性命......”
一位老者撲倒在陽翟王馬蹄前,早已潰爛的額頭重重磕在道路上。
其餘人也紛紛效仿,嘶啞的哀求聲此起彼伏:“求法王垂憐...賜我等一條活路...”
“我願奉上全部家產!隻求法王賜下甘露!”
“求法王開恩!”
陽翟王眼中滿是冷漠,根本不將這些百姓當人,剛準備用馬將他們碾死,他身旁的副將卻猛地抽出佩刀。
副將厲聲喝道:“爾等刁民身染惡疾,也敢褻瀆法王聖駕?還不快快滾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