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索南法王徹底咽下最後一口氣時,吳氏兄妹如同被抽去全身力氣般重重跪倒在地。
他們的膝蓋重重砸下,額頭在地上磕得砰砰作響,每一次叩首都濺起血花,卻渾然不覺疼痛。
“謝...謝真君成全!”
吳鴛的聲音支離破碎,她十指深深摳入石縫,吳孟亦是如此,他整張臉都緊貼地麵,滾燙淚水混著鮮血,在石板上洇開一片暗紅色的水窪。
習武多年的兄妹二人,此刻哭得像個孩子,肩膀不住地顫抖。
幾日前,當那遮天蔽日的龍爪從天而降時,兄妹二人以為觸怒了真君,已經在原地閉目待死。
可再睜眼時,索南法王那張令他們夜不能寐的臉龐,竟近在咫尺。
雖然不知為什麼索南法王會變得如此年輕,但陽翟王都認他為索南法王,那他定然就是索南法王。
那一刻,他們才真正明白,在龍霄真君的龍眸下都無所遁形,他們精心偽裝的仇恨,索南法王處心積慮的算計,都不過是跳梁小醜的把戲。
“祖父,終於...可以安心了...”
然而此刻,四方一片死寂,連呼吸聲都清晰可聞。
無數雙眼睛在索南法王的屍體與閣樓上之間來回遊移,所有人都是呆立原地,臉上表情從驚愕漸漸轉為迷茫。
當他們發現畢生信奉的索南法王竟是罪大惡極之徒時,心中堅守多年的信仰轟然崩塌。
就在眾人以為這個邪魔要逃脫製裁之際,誰曾想自幼皈依密宗的吳氏兄妹,竟親手斬下了他的頭顱。
一時間,他們連向真君求饒的話都忘了說,化作無聲嗚咽。
“我們這一生......究竟在拜什麼啊?”一個白發老者突然踉蹌著後退兩步,死死攥著胸前的佛珠。
下一刻,佛珠突然斷裂,烏黑珠子滾落一地,發出清脆聲響。
這聲音仿佛打開了某個閘門,人群中開始響起此起彼伏的啜泣聲。
他們終於意識到,那些年複一年的虔誠跪拜,換來的究竟是什麼?
是元廷的苛捐雜稅?是各地的瘟疫橫行?亦或者無處不在的饑荒?還是此刻正在城中遊蕩的、由他們親手供奉出來的血肉怪物?
這些曾經最為狂熱的信徒們,此刻終於看清了自己可悲的信仰。
遠處,血肉神佛發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念誦聲,哪怕血肉就在它們嘴邊,可是那一聲聲佛經依舊在從他們嘴中傳來。
它們腐爛的軀體在街道上拖出血痕,空洞眼窩死死盯著這最後一批幸存者。
隻要真君的威勢稍一減弱,這些由滄州百姓親手造就的怪物,就會將他們撕成碎片,令他們自食其果。
小妙冷眼看著這群愚民,心中氣不打一處來。
她繡鞋一抬,將索南法王那顆頭顱狠狠地踢下台階。
頭顱在台階上骨碌碌滾動,栽進血泊中,最後依舊麵向著閣樓,死不瞑目。
“善惡到頭終有報!”
小妙清亮的聲音劈開死寂,她纖指指向顆頭顱,“睜開你們的狗眼看看,這就是你們跪拜了幾十年的活佛,最後還不是被一刀梟首?!"
“我師父真龍降世,你們視而不見,密宗妖僧禍亂人間,指鹿為馬,你們卻趨之若鶩!”
“你們的眼睛,早被這些禿驢用香火熏瞎了!你們純粹就是自作自受!”
小妙的怒罵聲字字清晰,如同一柄燒紅的烙鐵,狠狠烙進所有人身上。
恰在此時,天穹中響起震耳欲聾的龍吟。
李霄的聲音裹挾著雷霆之威滾滾而來:“當下劫數已儘,塵緣當散。”
不少人聞言後直接癱坐在地失聲痛哭,仰天發出撕心裂肺的嚎叫。
但奇怪的是,竟再無一人出聲乞求,這些百姓也知曉,自己根本不配得到救贖。
直到此刻,他們才恍然大悟,這場滅頂之災從來不是天罰,而是他們幾十年為虎作倀的現世報!
索南法王身上的累累罪行,也有他們的一份功勞,如今遭受大劫,也是罪有應得。
自己畢生供奉的,不過是一場精心編織的謊言。
而此刻,每一個罪人都要為這個謊言付出最慘痛的代價。
霎時間,額頭觸地的響動接連響起,百姓們將額頭重重砸向染血的地麵,
每一次叩首都濺起血花,仿佛要用這自虐般的懺悔,洗刷多年來的愚昧與罪孽。
嗡!
就在眾人俯首痛哭之際,天地間驟然響起震徹九霄的龍吟。
那龍吟穿越亙古而來,帶著令萬物臣服的煌煌天威。
所有人不約而同地仰首望去,隻見閣樓之巔,一尊金鱗璀璨的五爪真龍破雲而出。
它的每一片鱗甲都流轉著日月星辰的光輝,龍須如銀河垂落,雙目似兩輪驕陽,神武非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