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夏大地,宛如一幅絢麗多彩的文化織錦,在悠悠歲月長河裡,宗教信仰如璀璨星辰,熠熠生輝。這片廣袤土地上,眾多虔誠的信仰者,內心深處對神明的畫像與雕像,始終懷揣著一份近乎本能的敬畏。這份敬畏,無關歲月更迭,無懼風雨侵襲,早已絲絲縷縷地滲透進日常生活的每一寸縫隙,貫穿春夏秋冬的輪回。而當春節這一承載著千年民俗文化的盛大節日來臨,那份潛藏心底的尊崇,便如澎湃春潮,洶湧爆發,化作一場全民參與的莊重儀式。大江南北,長城內外,家家戶戶都傾儘心力,精心籌備供奉神明之事,滿含期待地祈願新的一年風調雨順、闔家安康,日子如同芝麻開花——節節高。
在北方廣袤的平原之上,每至臘月二十三,也就是傳統民俗裡的“小年”,空氣中便悄然彌漫起春節供奉神明的預熱氛圍。這一日,家中長輩往往會鄭重其事地挽起袖子,手持潔淨柔軟的抹布,將神桌從上到下、從裡到外擦拭得一塵不染,連細微的縫隙都不放過,似要拂去塵世的一切瑣碎與雜質,隻為給神明營造一方純淨無瑕的供奉天地。擺上的供品更是琳琅滿目,各類糖果、糕點滿滿當當陳列開來。其中,那黏性十足的麥芽糖,可是必不可少的關鍵角色。在質樸的民間信仰裡,人們篤定地認為,用這甜蜜醇厚的麥芽糖,便能黏住灶王爺的嘴,待到他上天向玉皇大帝述職之時,隻會津津樂道家中的好事,把那些不如意統統隱去。一家老小排班站定,神色莊重,焚香禮拜,在嫋嫋青煙與誠摯祈願中,恭送灶王爺啟程奔赴天庭。
時光匆匆,轉瞬便來到了闔家團圓的除夕之夜。此時,家中再度熱鬨起來,嶄新的灶王爺畫像被小心翼翼地貼上,暖黃的燈光映照下,更添幾分喜慶與祥瑞。滿桌豐盛至極的年夜飯,熱氣騰騰,香氣四溢,化作此刻供奉灶王爺的最佳供品。闔家老小按長幼順序,依次上前,朝著神桌深深叩拜,眼中滿是敬畏與期待,滿心歡喜地迎接著灶王爺歸位,盼望著他在新的一年裡,能繼續兢兢業業守護這一方家宅,庇佑闔家老小諸事順遂,平安喜樂。
目光移向溫婉秀麗的南方,不少地方從臘月伊始,籌備供奉神明的忙碌便悄然展開。家中的神桌早早換上嶄新的桌布,那細膩的布料上,繡著寓意吉祥的龍鳳呈祥、花開富貴等精美圖案,一針一線都傾注著對新年的美好憧憬,透著濃濃的喜慶勁兒。水果,作為供品中的常客,承載著人們殷切的期盼。橘子,那金黃飽滿的模樣,恰似冬日裡的暖陽,寓意著“吉祥”;蘋果,紅撲撲、圓滾滾,穩穩當當放置盤中,象征“平安”;柚子,個頭碩大,諧音“佑子”,飽含著長輩對晚輩的慈愛期許。它們被精心挑選、悉心清洗後,錯落有致地碼放在盤中,宛如一幅色彩斑斕的豐年圖。鮮花也不甘示弱,嫋嫋娜娜地登場。淡雅芬芳的水仙,於寒冬時節吐露芳華,冰清玉潔;傲雪淩霜的臘梅,點點紅梅在枝頭綻放,暗香浮動。二者為略顯肅穆的神桌,增添了幾分雅致與生機,仿佛將室外的盎然春意提前請進了家門。除夕夜,闔家團聚,歡聲笑語回蕩在屋梁之間。長輩們神情肅穆,帶領著晚輩,淨手潔麵之後,手持點燃的香,朝著神桌緩緩躬身行禮,口中念念有詞,感恩過去一年神明的默默庇佑,虔誠祈求來年風調雨順、家宅安寧、諸事順遂。
隻是,在傳統中式住宅那幽深曲折、布局精巧的格局裡,每一處空間的排布,都暗藏著先輩們對天地自然、人倫綱常的深邃思考與敬畏之心。神桌,向來是家族信仰的核心承載所在,理應收納於莊重肅穆之地,周身縈繞著寧靜祥和之氣。它或是選用質地溫潤、紋理細膩的實木精心雕琢而成,工匠師傅們傾儘心力,刻畫出寓意祥瑞的雲紋、如意、福字等精美雕紋,每一刀都傾注著對神明的尊崇與對家族的祝福;或是曆經歲月滄桑摩挲的古舊石桌,那斑駁的石麵,仿佛一部無言的史書,沉澱著曆史的厚重,其上供奉著各路神明的牌位與嫋嫋燃燒的香火,承載著闔家老小代代相傳的祈願與尊崇。
然而,世間之事,總難儘如人意,有時神桌後麵的房間,恰恰是煙火蒸騰的廚房,這般布局,著實棘手。廚房,無疑是煙火人間最生動鮮活的縮影,從晨曦微露時主婦燃起的第一縷炊煙,到夜幕深沉中仍未熄滅的灶火餘溫,這裡整日裡爐灶熊熊,熱鍋鼎沸,一刻也不得清閒。煎炒烹炸之聲此起彼伏,不絕於耳,好似一場熱鬨非凡卻又永不停歇的交響曲。食材與調料在熱鍋中激情碰撞,交融出濃鬱醇厚的氣息,彌漫在每一寸空氣裡。鍋碗瓢盆的清脆碰撞聲、熱油滋滋作響的歡騰聲、水汽氤氳蒸騰的呼嚕聲,交織成一曲煙火的交響樂,與神桌前本應靜謐清幽、超凡脫俗的氛圍,形成了鮮明到近乎刺眼的反差。
廚房中的爐灶,仿若一頭被喚醒的遠古巨獸,又似永不疲倦的火之精靈,源源不斷地釋放著熾熱滾燙的能量。跳躍閃爍的火焰,好似靈動的舞者,肆意地舔舐著鍋底,將各類食材巧妙轉化為慰藉家人脾胃的佳肴,卻也讓整個廚房空間被燥氣迅速填滿。這些火氣毫無阻隔地朝著後方蔓延,如洶湧澎湃的潮水,裹挾著滾燙與喧囂,將神桌無情地裹挾進這片滾燙灼人的氣場之中,形成一種極為特殊且微妙的宅居布局態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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