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永樂三年,七月。
京城。
“河南屯田收入,一人所耕,不夠本人半年口糧?!”
朱棣剛剛收到了統計軍戶屯田實際收入的彙總,大為震撼。
“咱爹統共才種了幾年地?不過是一拍腦袋按著上等田想出來的數,偏還有那麼些捧臭腳的!”
徐氏在心裡一算就覺得,這數,實際。
“那以前這些人也不說?”
朱棣有點生氣了。
三十幾年下來,這會才有人說軍戶不夠吃?軍戶都不夠生活了,那還哪裡有打仗的力氣?
就這,還叫百萬雄兵!?
改名叫熊兵算了!
“皇上,以前地多,勉強夠,現在地少人多,他們也沒地說去。”
姚廣孝今天給朱瞻基上完課,被朱棣留下了,沒有回廟裡。
“嗯,熾兒不是讓人在重新核算黃冊跟魚鱗冊麼?洪武初年全國人口六千萬,到了這會,六千六百萬。洪武二十四年賦田三點六萬萬畝,洪武二十六年過了兩年就變成八點五萬萬畝,到了洪武三十三年後又變成四點二萬萬畝,可稅糧一直在三千上下。就算洪武二十六年記錯了,這後麵的數也不對。人口滋生,開荒免賦,這賦田三十幾年下來,少說也得有五萬萬畝。”
徐氏都不知道當年這些人到底是怎麼糊弄先帝的。
就這些數,先帝難道就看不出來?
徐氏轉頭問夏元吉:
“夏大人怎麼看?”
“底下照著前人的數字眷抄而已。錢少事多,能糊弄就糊弄。”
夏元吉沉默了一會,還是直給。
這種事,都是地方官的潛規則。
更新一次黃冊跟魚鱗冊,上麵說就一句話,下麵做能跑斷腿。
真要認真做,還容易得罪人。
那就乾脆不做。
照著以前的黃冊跟魚鱗冊加加減減,就交上來。
“豈有此理!!!”
朱棣拍案而起。
“微臣罪該萬死!”
夏元吉第一時間跪了下去。
心中隻暗罵自己管不住嘴。
又鄙視自己架不住這殺完一圈回來越發鋒芒畢露的皇帝。
“起來!”
朱棣又一聲吼,上前就把人拉了起來。
“是,皇上。”
夏元吉被拉得胳膊生疼,可心裡到底鬆了一口氣。
“彆動不動就該萬死!人哪裡有萬死,一次就玩完!皇上這架勢要過一陣才能收得住,元吉擔待著點。”
徐氏隻是微笑著安撫。
“是,娘娘。”
夏元吉再一次想誠惶誠恐。
“坐吧,皇上沒有怪罪你的意思,這就是皇上平常生氣的樣子,對事不對人。當然,有時候也對人不對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