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明汐心下一緊,指尖扣住藤條縱身躍上平台,隻見帳中燭影搖紅,陸錦棠斜倚在胡床上,右肩纏著滲血的白布,案上碎了半盞藥汁。
\"阿棠!\"楊明汐撲過去按住他欲起身的手,觸到他掌心燙得驚人。
春花已快手快腳鋪開藥包,段梅捧著碾缽搗藥時,銅杵撞得缽沿叮當響。
陸錦棠望著帳外漸明的天色,忽然抓住楊明汐手腕:\"可曾見著崖西那棵老鬆?三日前遇襲時,我將密信藏在樹洞裡了。\"
帳外忽有鬆濤驟起,楊明汐順著她目光望去,見那棵百年古鬆在晨風中抖落鬆針,宛如撒了一地碎金。
她輕輕替陸錦棠理好被角,觸到被下冰涼的佩刀:\"先安心養傷,待你能握刀時,咱們一道去取。\"
陸錦棠聞言竟笑了,蒼白麵容上泛起病態的嫣紅:\"就等你這句話呢?阿汐,這深山裡的路,咱們終究要並肩走下去。\"
楊明汐笑著點頭,然後拿出空間泉水,給陸錦棠喝了一些,剩下的準備清洗傷口。
卯時將儘,晨霧漫過帳前石幾,把搗藥聲揉得碎碎的。
青帳外暮靄漫過鷹嘴崖,帳中銅盆裡的熱水正騰著細霧。
楊明汐解下陸錦棠肩頭的舊布,腐肉混著膿血的氣味頓時漫開,段梅猛地轉頭,喉間溢出乾嘔聲。
陸錦棠卻盯著帳外漸亮的天色,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腰間刀柄:\"今日卯時又有三撥人摸上山來,刀鋒都淬了蛇毒。\"
\"先彆管那些。\"楊明汐將軟巾在溫水中絞乾,\"傷口再拖兩日,怕是要剜去半邊肩骨。\"
她話音雖冷,指尖卻輕得像拂過琴弦,先以淡鹽水沾濕傷口邊緣,待腐肉稍軟,才用銀鑷子夾起一縷膿血凝結的布條。
陸錦棠忽然抓住她手腕,指節因用力泛出青白:\"寶寶怎麼樣?有沒有折騰你?\"
楊明汐感受到陸錦棠抓自己的手腕的力度,這是疼的不行了,轉移話題呢?
想了想,伸手進入衣袖,從空間裡拿出先前準備的麻沸散提取液,讓陸錦棠喝下去。
“寶寶很乖,我這樣在外麵折騰,他也沒有鬨什麼意見。”楊明汐一邊和陸錦棠聊著,一邊看著陸錦棠喝藥後的神態變化。
“真是聽話的寶寶,……”話還沒有說完,陸錦棠慢慢的閉上了雙眼。
旁邊火爐上銅盆裡的水泛起漣漪,楊明汐望著水中晃動的燭影。
拿出匕首,嘩嘩的將陸錦棠肩膀的膿血腐肉一一剔除,將膿血裹進廢布,又換了乾淨軟巾蘸取金瘡藥汁輕輕的塗抹在陸錦棠的左肩上。
藥汁滲進傷口時,陸錦棠猛地攥緊帳中流蘇,穗子上的珍珠簌簌滾落。
楊明汐按住她肩膀不讓他動彈,餘光瞥見他後頸新添的刀疤,像條青蛇蜿蜒在蒼白皮膚上。
\"彆動,看來麻沸散提取液對你效果不大啊!\"她取出細銀針在火上炙烤,\"得把深處的膿水引流出來。\"
陸錦棠側過臉,發梢掃過楊明汐手背,聲音輕得像飄進帳的暮色:\"你不怕血了?\"
\"怕。\"楊明汐將針尖刺入腐肉,腕子卻穩如磐石,\"但更怕你死在這深山裡,連個收屍的人都沒有。\"
帳外忽有夜梟長啼,段梅捧著新熬的生肌膏進來,銅勺碰著瓦罐叮當作響。
陸錦棠望著楊明汐垂落的睫毛,忽然想起去年在靠海山見到楊明汐時,這雙眼睛也是這樣浸著冷意,卻在看到哥哥身上的血時,泛起灼人的熱,然後暈了過去。
\"阿汐。\"陸錦棠任她用紗布層層裹住肩膀,忽然抓住她沾著藥汁的指尖,\"待此事了結,同我回京城吧。
我帶你去看拙政園的荷花,看船頭點著燈籠賣桂花糖粥......\"
話音未落,帳外傳來竹哨三長兩短的急響。
楊明汐瞬間按住陸錦棠肩頭,將他按回床榻的同時,已抽出袖口裡的匕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