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宮的牆皮剝落如遲暮美人的脂粉,茯苓蜷縮在發黴的稻草上,指尖顫抖著將發間的香灰刮進碎瓷片。
喉間腥甜翻湧,她能感覺到那縷陰寒毒素正順著血脈啃噬心肺——和七年前暴斃的莞妃一模一樣的死狀。
是的,茯苓是莞妃的女官,自從莞妃沒了後,茯苓就扮成他人,在宮裡殘喘苟活了下來。
\"姑姑且撐住,太醫院的陳院判是老夫人的門生......\"宮女小翠的哭聲被鐵門吱呀聲截斷。
茯苓望著青灰色的天空,忽然想起選秀那日,父親悄悄塞進她袖中的香灰囊。
\"這是老家道觀的平安香,\"父親眼底藏著不尋常的鄭重,\"若遇絕境,可取灰送太醫院。\"
此刻香灰混著血絲凝成暗褐色,茯苓用儘最後力氣將瓷片塞進小翠掌心:\"去......找左院判的徒弟......\"
話音未落,喉間湧上濃黑血沫,她看見小翠踉蹌著撞開冷宮角門,遠處宮燈在暮色中晃成腥紅的眼。
三日後,太醫院偏殿。
\"這是......\"陳院判的指尖在鼻前驟然發抖,手指上的香灰顆粒泛著幽藍熒光,與案頭泛黃的王皇後安胎藥殘方上的批注完全吻合。
二十年前那場血崩的慘劇,太醫院檔案裡寫著\"誤食寒石散\",卻沒人記得,當時的安胎藥方是左院判周明遠親手所擬。
\"啟稟皇上,茯苓姑姑發間香灰檢出烏頭堿成分,與王皇後當年血崩藥渣中的毒素一致。\"
陳院判伏地時,聽見龍案後傳來茶盞碎裂聲。
抬眼瞥見皇帝指尖攥著明黃密旨,上麵朱筆圈著\"周明遠\"三字,墨跡未乾。
冷宮燭火突然暴明,陰影裡閃出個青衫男子。
茯苓認得他是新晉的大理寺卿陸明謙,三日前剛奉旨重查莞妃暴斃案。
此刻他展開一幅卷軸,素絹上是周明遠的供狀:\"臣二十年前受沈閣老脅迫,改王皇後安胎藥為溫燥之劑,致其血崩......\"
\"周愛卿何在?\"皇帝聲音發沉。
陸明謙叩首時,袖口滑出半片焦黑殘紙:\"回陛下,周左院判已於昨夜懸梁,但其女淑妃宮中搜出與茯苓香灰同款的烏頭香......\"
窗外突然響起鸞鈴聲,淑妃的步輦停在乾清宮外。
皇帝自從讓蕭承諾監國後,自己就在乾清宮全力調查後宮妃嬪的死因。
淑妃鬢間金步搖晃出碎光,眼角掃過供狀時,指尖攥緊了明黃披風——那上麵繡著的纏枝蓮紋,與沈閣老家傳的緙絲紋樣分毫不差。
同一時刻,沈府書房。
交由宗人府議罪的蕭伯仁,暫時被圈禁在自己府邸,但老奸計滑的蕭伯仁,卻已經換了一個人,去到了沈府了。
蕭伯仁將火折子按在密信殘片上,殘紙邊緣的\"恩師\"二字在火光中蜷曲成灰。
他望著博古架上皇帝親賜的\"忠勤體國\"匾額,想起三日前陸明謙在他書房暗格中搜出的半幅字帖
——那筆跡與密信落款的\"玄\"字如出一轍,正是當今聖上未登基時的化名。
\"大人,大理寺的人封了西跨院。\"
管家急報時,"蕭伯仁’將最後一匣密檔推入暗牆。
銅鏡裡映出他眉間深紋,二十年前那個雨夜突然清晰:
沈閣老握著先太子的密信冷笑,\"太子要清君側?不過是先皇借他的刀,斬那些尾大不掉的老臣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