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五章【尊者道場】(7300)
凡酒不醉修士。
一壇子茅台酒,陳言和這個船員就這麼你一碗我一碗的,不過半夜功夫就消去了大半。
陳言是歸元境修士,肉身經過了元氣蘊養,元氣衝刷,再經過了神樹汁這種寶物的改造後,隻要不遇上體修,都比同級的修士要強上太多。
而這個船員雖然隻是入室境底層修士,但乃是顧家中人——顧家可是出了名的修戰法體術的體修家族,家族中的人,也都是修行顧家專門給仆從家丁門修煉的一套體修功法,所以這船員雖然是一境修士,但肉身卻並不弱。
大半壇酒,兩人各自喝了都有四五斤的樣子,就這麼喝到了後半夜。
船員把自己知道的關於不歸城和南疆的事情撿有意思的說了不少,還講了幾樁他聽來的一些奇聞異事,讓陳言喝酒的時候也吃了幾口瓜。
陳言故作沉穩憨厚的樣子,多聽少說,偶爾說話,也如捧哏般逢迎這船員兩句,倒是讓船員談性大發,就多說了不少。
喝到最後,這船員終究修為還是低,也有了三分醉意,眼神看人也略有些發直的樣子,盯著陳言看了幾眼後,忽然道:“你是個曉事的。”
“怎麼說?”陳言微微一笑。
“懂分寸,知道藏著自己個兒。”船員哈哈一笑,指著自己的眼睛:“我這雙眼珠子可不是瞎的,跑船走南闖北,不知道見過多少人——真聰明還是假機靈,我還是能瞧的出來!”
說著,他吐了口酒氣,壓低了聲音:“老弟,聽我一句——繼續藏好你自己,可彆露了出來。出門在外,懂得藏著自己的人才能平安啊。
你就說,我讓你出餐食錢,你咬牙切齒做出那種心疼糾結的樣子——這表情就做對了!若是你爽爽快快的就應下來掏了錢,旁人就會覺得,你兜裡還有很多!到時候,什麼心思手段,都朝著你使。
就說我跟你講的,咱們船上另外那個打順風船的,那家夥修為比你高,卻是個假機靈喜歡裝大頭的傻子。
也不知道走了誰的關係上了咱家的船,上來就上來吧,充大頭撒錢,還給管事塞了紅包,不耐煩住貨艙,單獨要了一個小間自己一個人住——是生怕彆人不知道他愛麵子好享受兜裡還有錢麼?
餐食費的事情,我盯你看了三天才同你開口。那個家夥,我頭一天就知道是個肉頭,和他說了餐食錢的事,人家眼皮都不眨一下,就痛快掏了錢——還特麼的嫌棄飯菜不好,說主動價錢,給他弄些好吃的東西。
這種人出門在外,叫人遇到了,不坑他坑誰?
你是聰明人,藏著自己……那個家夥,從上船第二天就被盯上了。
船上管事的說了,在到不歸城下船之前,總要在他身上在榨出幾百玉錢來!
他若是聽話順順當當掏錢也就罷了,若是最後不肯就範的話……”
陳言聽了,臉上在笑,眼神卻冷了幾分,故意慢悠悠道:“不聽話,又怎的?左右是顧家的貨船,又不是黑船,總不能殺人劫財吧?”
“那不能夠!”船員哈哈一笑:“殺人放火的事情,咱們畢竟頂著顧家的名頭,可不敢做那種事情。
但,要讓他掏錢,彆的手段也不是沒有。
比如咱們這條貨船,上麵運輸的可都是顧家的藥材,到時候設個局,栽他一個損毀貨物藥材的名義,讓他‘賠償’一番,諒他也不敢不掏錢。”
陳言心中歎了口氣。
果然是鼠有鼠道,而且林子大了什麼鳥都有。這些大家族豪門之中也是良莠不齊,這等惡事惡人……不論到哪個世界,都免不了。
“和你說這些,是吃了你一頓酒,看你這人也聰明,就提點你兩句。”船員有些得意,笑道:“過些日子,你在船艙裡若是聽見甲板上有什麼鬨騰的動靜,可千萬彆出來湊近了看熱鬨,沒給自己惹麻煩。”
陳言麵色不免,拱了拱手:“多謝提點。”
隨後酒局散去,陳言把剩下的酒也就送給了船員,起身離開回了船艙之中。
他和這種小人周旋,隻不過是為了給自己減少些麻煩,也打聽些消息。
這種鼠輩,若是放在現實世界裡遇到了,陳言多半出手就給他吃一點狠辣的手段。
但在域界,自己不過是一個二境修士,就沒必要給自己招惹麻煩了。
他也不是那種正義感爆棚的人。
水滸傳裡,拳打鎮關西那一節裡,魯提轄路見不平一聲吼——可人家是提轄官,武藝也是頂尖的。
同桌聽聞不平事的打虎將李忠唯唯諾諾沒參與,因為他隻是一個走江湖賣藝的底層老百姓,武藝也低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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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言回到貨艙之中休息,在貨艙裡鋪了個睡袋,躺在裡麵後,他心中卻是思索著域界的局麵。
這域界,其實挺複雜的。
說起來,域界算是有一種所謂的“官府”,也就是仙台。
名義上仙台統管域界四方,整個域界也遵從仙台的統治。
但其實仙台的權威,並沒有想象之中那麼大。
整個域界,其實是大大小小的世家豪門林立,大大小小的宗門豪族雲集。
一方勢力就占據一塊地盤,如同一個個獨立的存在。
甚至還能劃下疆域,自治獨立,設下大陣,不讓外人通行——若是真有一個強力的中央官府,怎麼可能出現這種局麵?!
而家族豪門宗族,都不是吃素的。一流和頂尖的世家豪門,都有強悍的背景和底蘊。
宗門家族裡有尊者的存在,這些頂尖大佬本身就是域界天花板和雲端上的大能。
而域界,說穿了不過是四十多個尊者帝尊天尊們共同占有的一個世界。
尊者或許不在意權勢,或許是一心參詳天道。
但再頂尖的修士離不開修行資源,也有自己的後輩宗門,有家族有勢力,有香火情分……
於是,背靠著一個個尊者的諸多豪門宗家,就成為了域界的統治階層。
地盤各有劃分,勢力各有割據,方方麵麵行行業業的利益和好處,也是許多宗門世家分完的蛋糕。
而所謂的仙台,更像是一個‘聯盟’的總部駐地,是各個豪門宗族的代表雲集在這裡,組成聯盟,共同統治域界的一個機構。
“此非善地,解決自己的事情後……不如歸去。”
陳言心中歎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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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後兩三天,陳言每天反而減少了外出甲板上透氣的時間。
每天晚上也隻是在甲板上溜達兩圈後就回。
那個船員也偶爾來找陳言搭上兩句話,陳言和他又喝了一次酒,但假裝自己囊中羞澀,不但沒錢,就連酒也拿不出什麼好酒來了。
直到第四日晚上,陳言走出貨艙,在甲板上剛邊伸懶腰邊走了兩圈,忽然就聽見身後傳來船員的聲音。
“老弟,過來喝一杯啊。”
陳言轉身,就看見這個船員手裡端著一個食盤,對自己笑眯眯的樣子。
陳言掃了一眼這人手裡的食盤,倒是有些意外——居然有五六個菜。
其實這兩日,陳言每天晚上在甲板上放風透氣,這個船員已經擺明了賴賬了——說好的餐食,他壓根連裝都懶得裝,根本不給陳言送來。
反正陳言之前也隻是不想惹麻煩,隻當給了買路錢而已。
對這等貪婪無恥的小人,也不想和他追究什麼。
不過今天這個家夥一反常態,居然主動端來餐食,還看著多了幾個菜,陳言一愣,臉上表情木然,心中卻立刻提起了三分警惕。
“那個……我付的錢,吃不起這麼豐盛的餐食吧?”陳言故作小心翼翼的樣子。
船員卻不知道哪裡來的好心情,一擺手大聲道:“前兩日沒給你餐食,就當作是補上了。來來來,今日我剛好有酒性,一個人獨飲也無聊,你坐下一起吃點喝點。”
陳言不欲和這種底層老鼠打交道,但對方既然開口說了,卻也不好乾脆拒絕。
他心思一動,就笑了笑,走過去拱了拱手,陪船員在甲板上找了個地方坐下。
“老兄今日倒是好興致。”陳言主動給他倒了酒,低聲問了這麼一句。
船員嘿嘿一笑:“是發了點小財——之前和你說的那個肉頭,又被我敲下了一筆錢。那家夥好麵子喜歡充大頭,可付錢的時候卻一臉肉疼的樣子,著實可笑。”
說著,他端起碗來滋溜喝了一口酒,語氣不屑:“那人總喜歡裝的人五人六的,著實可笑。咱們又不是傻的!若他真的是個有本事的大人物,何苦會花錢來偷偷摸摸搭咱們這種貨船?”
陳言嘿嘿笑了兩聲,陪著喝了一口,又嘗了口菜。
船員興致頗高,大概是那種底層小人物,欺負了一個裝逼的偽大人物的心思得到了滿足,又在陳言這個願意壓低姿態的看客麵前得到了某種心理上的優越感。
吃喝了一番後,居然主動對陳言說起一事:“你今晚可以在甲板上多逛逛……天亮之前,咱們就要路過一處尊者聖人的祖地道場所在。
按照規矩,過尊者道場,飛舟是要降低高度,也降下速度緩緩通行的,以示對尊者聖人的恭敬。
尊者道場啊!老弟你肯定沒見過吧?機會難得,到時候你可要好好看看,也算是開個眼界。”
陳言心想,尊者道場我是沒見過。
活生生的尊者倒是一起生活過小二十年。
被尊者親手拿著藤條抽得滿院子上躥下跳的滋味,自己倒是熟得很!
不過看著船員的語氣,好像所謂的“尊者道場”,還真有點特殊的門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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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船員因為些古怪的心思,居然真的還挺看重陳言——大概是他自己這麼一個底層老鼠,能遇到陳言這種願意放低姿態恭維他的人,實在難得吧。
後半夜的時候,陳言本來已經回了貨艙休息,卻被船員一腳踢開了艙門,衝著裡麵的陳言大喊了一聲:“老弟!快出來!咱們要路過尊者道場了!”
對方熱情,陳言也不好駁麵子,他自己對這個尊者道場也頗有好奇心,於是起身就隨著船員走了出來。
來到甲板上,甲板的右側已經聚集了不少人。
那個極少露麵的船上管事,居然也穿著一身青袍,立在船舷邊,麵色肅然,看著左側往北的方向。
在他身邊和伸手,還有十多個船上的船員,也都是穿戴齊整的樣子,一個個伸著脖子夠著腦袋遠眺等待著什麼。
陳言走上甲板,那個管事分明瞧見陳言了,也隻是看了一眼,沒說什麼就收回了目光。
陳言身邊的船員低聲道:“沒事的,遇到尊者道場,誰不願意出來看看奇景,人之常情,管事的也不會趕你。”
此刻天色已經微微見明,天地之間,空中一片雲海,隻是雲層並不厚實,透過淡淡的雲霧,還能隱約看見地麵……
飛舟果然在緩緩下降,隨著高度下降,飛舟船身也沉入了雲海之中,空氣周圍霧氣繚繞。
片刻後,才陡然清明下來,已經降落到了雲層之下。而此時再往地麵看去,就越發的清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