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道靜氣凝神,他的背影滄桑得和簫颯印象中的一樣,花白的稀少的頭發,長長的垂下背部。
他的周身竟是有濃似水的白霧,隨著他結印老指的舉動兒而波動,他動作大,神霧便像突然被大石頭砸中的水麵,劇烈浮動。
他動作細微,神霧的運轉便不可見,達到了靜若幽蘭,他的身體扭動,濃厚的霧也追隨他移動。
這霧仿佛蘊含著什麼奇妙的能量,始終像個貼身的護衛粘著老道一動也不動。
那是肉眼凡胎都可窺見的順從,看來這老道來頭確實不小,能有如此唯才是舉的能力。
簫颯早上是沒吃任何食物的,四個月時間過去,他漸漸失去進食的欲望。
注射催魂液的頭幾個月,他就說不要吃不要吃,要刻苦練習,後來還是不免因食欲的挑動而胡吃海塞。
想想以後就沒機會吃了,他索性不踐行節衣縮食的風格,現今他完全不想吃東西,昨晚也沒吃,也記不清多久沒進食了,而且末影人小寨已經全麵停止供食。
有時候他會把高等末影人列入畜生的名單,感覺就像一群為主人效命的寵物關在這裡訓練,日複一日地為一個終場表演儘力賣命。
門口透進來的光亮,不能把這個幽暗的大廟照明,僅僅是在門檻那兒的地板上形成暗黃色的光條。
屋頂好多瓦片是碎掉的,從碎口處招進來一束一束明亮的光線,雨不斷從光中傾瀉下來,像是天空破了個洞,便肆無忌憚的把陽光和雨水一起帶入這個不毛之地,為這兒增光添彩。
這樣的洞大大小小共有幾百來個,在地麵照應出成百上千個光點,把廟堂內圈成無數發光的小空間,像人隻能踩在明處或暗處不能越界的奧妙無窮的機關。
站在這兒,耳朵裡全是潑水的聲音,仿佛來到了著名的經典瀑布,迎頭給沉重的水流通濟,剛進來時簫颯抱著頭塞住耳朵,後來漸漸適應聽力不那麼敏感的時候他才放下。
地麵全是擺放雜亂無章的稻草,黝黑發出刺鼻的發酵的酸臭,有一百多個乞丐在這裡睡過似的。
簫颯都不得不懷疑這兒的跳蚤會不會像螞蟻那樣建造蟻穴,那他豈不是岌岌可危,人體的血都要被抽乾了,還不夠它們見者有份的跳蚤一蚤一口分食,到時真的是欲哭無淚啊,人不都這樣,以苦為樂。
昨天上午還是下午的雨嚇到現在,屋頂的洞口仍是有雨水灌進來,屋漏偏逢連夜雨的聲音不絕於耳,因為地麵的雨水已經積了很深,再落下來的雨水落到水麵,隻像把酒倒進葫蘆瓶,水位越高發出的聲音將由清脆改為雄渾,雨水彙入大流發出的悶聲悶氣的質感不是大噪音,他很快就能適應。
隻是不清楚這一眼撇過去就知道此人不簡單的老道,如何能在這潮濕陰暗的環境中不哀聲連連,在這練功得有一顆強大的能頂得住日月晦澀的心啊,總不可能以賦新詞強說服打動自己留下來吧!
他還想走近一點,儘可能多的觀察老道的細節,他繞道淌水走到離他更近點的柱子後麵偷看,與很多年前偷偷摸摸的雞賊不同,他現今臉上是無所畏懼的淡定,即使是被風吹散的浮雲掠過,也不會在他臉上留下刮痕,大概也是這麼多年經曆了這麼多事之後,才勉強培養出來的情操品德。
人經曆過某些需儘力而為的事,才懂得什麼時候該儘全力。
進來之後,優雅高貴色老道在他眼中一直是個近乎神奇的存在,那怕被團團的濃如水的白霧包圍的他仍是虎虎生威,他的背影被渾濁的霧擋住了,雖然不那麼清晰,卻仍然能看到他背闊肌的張馳有度,肩胛骨像少年那樣平坦又隆起。
遠看這英姿颯爽的背影,不像一個已過耄耋之年的老年人,簫颯總覺得莫名熟悉,好似在哪裡見過,那他到底是誰呢?
走近了才看到,他坐下的那個黃布氈子已經濕透,他的腦子裡登時閃過很多欣欣向榮茁壯成長的線索,好似有數不清多少條的黑線從頭頂往大腦子鑽。
一條黑線是一個支持他想法可靠的可能性,有一條線索在同類中出類拔萃長勢喜人,是根正苗紅的,它迅速長大,並因因果果生長出氣生根聯手占據了他的大腦。
高等末影人雖不能近水太久,但水是有靈性的,人能夠借助水平息時的靜態安撫心中的躁動,也就是說高等末影人在向凋零發起最後衝刺的時候,借助水的力量能順水推舟相得益彰。
如此一來,分析無錯的話,這不就說明眼前的老道也是一位高等末影人,而且在第四個月裡就達到了聚斂的第三道關卡,中元?
突然理清的思緒得出的結論駭人聽聞,簫颯的心臟噗通亂跳,從雨水的嘈雜聲中脫出,為了使心臟的音量減弱他甚至忽略了外音,心跳的加速來得沒理由的快,像獵豹也在幾秒鐘之內把速度提高到極速,隻不過超越了規定的時間,獵豹的心臟會被持續燃燒的爆發力捏爆,動物界已有此前車之鑒,為此簫颯可不希望重蹈覆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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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被他們耍了,雖然在同類競爭上他沒有優勢,但以簫颯總體的能力製服他不在話下,可一場單打獨鬥的惡戰能免則免。
而且不幸的是簫颯今日感受到了那恐怖的死亡,正在從天降臨,邁著腳步逼近。現在他受到刺激就動輒得咎,突然遇到陽光就狼狽地滿地找牙,遇到和彆人開戰說不定皮膚就得整塊整塊爛掉。
老道就算分不開心,預防不了暗箭難防的偷襲,也比簫颯的萬事開頭難好上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