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碎的碎片像一麵被打碎的銅鏡,許多殺著亮光的鏡片,含沙射影地映射他不同的失敗,在無比幽暗的世界中格外醒目。
這對他來說具有超現實的意義,在一股腦的掠過之後,他的腦袋幾乎要膨脹和爆炸,但他竭力在用長者有的平穩壓製那股像新仇舊恨一起算的騰騰怒火,這麵鏡子被鎮定縫合起來,這不過是一秒內的時光。
一秒說長不長,說短不短,長的是回憶一生,短的是一站眨眼過去。
解決眼前的麻煩要緊,老道讓大腦空白不再亂想從前那些有的沒的,現在他隻需要把此人打敗,他就不相信沒有重整旗鼓東山再起的一天。
空中兩股旋轉體水龍卷劇烈翻騰撲麵而來,尖尖細細的一端帶動另一端,發出鑽井般的嘎啦聲,水龍卷的力量無比巨大,飛過來的過程中沒有一滴水落下。
這些跡象足以見證它們的凝聚力,已經完全被氣旋的氣壓控製住,更是狂猛吸力的體現,不見紋絲的生澀。
簫颯首次對人用出這招,沒想到效果如此之好,他心中尤為大喜,之前的人太多失敗,成為橫屍出在他眼前。
如今終於得以揚眉吐氣,可他想不到的是,眼前這位老人又是如何窮困潦倒的度過了這五千多年,他根本沒有站在彆人的立場思考過。
也許每個人都這樣,很難站在他人的立場為他人思考,他希望以後能做一個習慣於換麵思考的人,而不是一個自我陶醉的溺亡者。
即使強者,背後也不是順風順水的人生,強者是每次跌倒之後然後穩穩站起,再次向高處衝鋒陷陣的那個。
隨之而來的是一道持續的勁風,直衝衝而來,將他花白的胡須與頭發吹成碧綠的柳條,往後飄揚,將他附近的水吹乾,露出潮濕的裸地,勁風波及的邊界,水流圍成一個大的顛簸的包圍圈,老道木然地站在當場,可他從不會放棄抵抗。
老道的預估對了,可簫颯的招術令他捉摸不定,在水龍卷即將到達身前時,他才不急不緩地出手,這五千年日複一日的訓練,早已造就他反應神經極為出色的造詣,他隻能竭儘全力蘊出來一麵嵐氣刃迎過去。
氣刃與水龍卷在空氣中交錯,於光束的穿梭中變得忽明忽暗,看上去陰森恐怖,這把氣刃看上去不起眼,卻是個十足的狠角色,將一波水龍卷迎麵斬成兩半。
切割聲刺耳十分,仿佛在耳朵裡點了炮仗,一分為二的水龍卷兩半部分的轉動、調和以及勻速運動不再平衡,隻剩半周的話,不能運轉就像廢棄的鑽井的存在毫無用處和意義,像空中突然被橫切一刀的蘿卜,立即敗下陣來,變為軟軟的水落到地麵,水位線抬升了點。
距離不是很遠,兩個人都被砸下來的水花再次淋漓全身,緊接著又是一股衝擊風反饋到兩邊,簫颯額前的碎發被冽風吹起,露出其下一雙漆黑如墨的雙瞳。
眼睛猴子般生動地眨了眨,他微眯的目光淡淡的鎖定剩下的一個水龍卷,這下有好戲看了,他的水龍卷可是傾注了極大的心力的,黑色的眼珠子突然濡染出得意之色,得意是淩駕在實力之上,在這算不上空口無憑的欺進和自負。
看到還有一波水龍卷,剛還沉浸在瘋狂的喜悅中的老道心想不妙,衝昏頭腦的他居然把單還是雙忘記了,麵對直麵邇來的鑽頭,那股晦澀的勁讓他的指甲深深潛入手掌。
他嘴角直裂,表露出一個更玄幻莫測且暗黑裂心的狀態,若再是不應對,他的胸膛非要被是水、卻似比兵器庫裡的鑽頭類的器具豁出個大洞,跟這個世界說再見還來不及閉上眼。
想起之前的氣刃還是相當有效的,再用一次也無妨,雙掌微豎,淡淡的嵐氣縈繞其身,老道深吐了一口氣,腳掌在地麵上一踏,還未來得及使出便被一陣氣壓耳光似的抽在臉上。
不好。
水龍卷已經逼近,再拖延一秒時間人則可是四分五裂。
緊張得口眼歪斜的老道胸前握緊拳頭屈肘,並將小臂半個扇形劃過,氣刃便是自此誕生。
來不及多想。
他不顧一切將氣刃使喚出去,自持的氣刃剛從手臂衍生出來一個刃頭,水龍卷已光臨大駕,帶來一股旋轉的狂風,幾乎將他的頭發攪成攪團。
兩者近身衝突,發生令老道眼花繚亂的對碰,氣刃貫穿過水龍卷,再一次將它一分為二,快速形成對的切口整整齊齊。
作為操控局麵的人看局內人的廝殺,簫颯能無憂無慮地通過氣刃切開那條細線狀的隔閡,看到他那雙惶慌的眼色。
這次老道是危急關頭發出來的氣刃,因此沒有很好的控製力道,儼然比上次威力大,直衝簫颯的眼睛砍過來,他一貓背矮頭,那氣刃就在離頭頂差之毫厘卻失之千裡的衝過。
老道一展身手催生的氣刃的張揚,能令人天靈蓋一陣發涼,事後他起身回頭眯眼仔細一看,被氣刃砍中的柱子完全沒有出現橫截麵。
過程太快,上下柱子都沒什麼反應,廟宇也塌不了,刀口鋒利的氣刃通過的隙縫,不拿放大鏡看是看不出端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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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在手臂前的強勢衝撞,惹得小手臂骨折的老者叫苦不迭,腳步向後踉蹌,終是體力透支支持不住倒地不起,一幅陰鬱而失望的表情,被切割開來的水龍卷乾乾淨淨地砸在他年老色衰的身體上,地麵的震感強烈。
一開始就是個無法澄清的誤會,直到現在,簫颯仍是想堅持初心留他一條老命,人好死不如賴活著。
身為優勝者的他除了剛才結束後短暫為自己實力的歡欣鼓舞之外,再沒有過多的展露與自揚。
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實力在地獄是最不能以宏觀去恒定的量,他的成熟穩重不僅是外在更是內在的自我完善,虛榮心是許多人深陷其中無法自拔和勉勵的陷阱,而在那個虛榮心最強的少年時代,簫颯以飽受太多非議,於是變為一文不值的糞土。
刻薄和勢利,何必當真。他麵露謙卑和歉疚,連忙上前走了幾步,恭敬地俯下腰,準備拉他一把。
可是他,躺在地上,神態安詳,像個無聲無息的死人,被水黏合成一撮一撮的白發像十幾條惡心的蠕蟲,緊貼他那張老渣臉,幻覺中它們在吸食人體的血液與溶解的肌肉。
無論青年如何在耳邊祥和的三令五申,在他那裡都成了耳旁風,呼嘯而過,不留下痕跡,不印下蓋章,他左顧右盼,不知如何是好,他是殺過人,可沒遇上這等棘手的難題,棘手在於這是個長了他幾百輩分的老人。
青年伸手想去試探他的鼻息,為他做外力的心臟複蘇,卻沒想剛好心好意地伸出手,一隻狀如苦竹質地堅硬的手突兀地抓住他的手脖子,力道之大令人難以置信。
簫颯的臉瞬間晴轉多雲,腦袋昏昏沉沉,他忽然察覺到有大量的信息,湧入了腦海之中,突如其來的信息,頓然讓得他的腦袋有些發漲,臉上的輕描淡寫也瞬間緊縮成複雜的模樣兒,像是滿了神秘文字的紙條被揉成了團,看不到方方麵麵就無法破解這個隱秘的謎團。
“小子,兵不厭詐。”老道開口說出他的第一句話,這不善的語言,像辛辣的措辭擊打在簫颯懵懂的臉上,輕蔑、無情且諧謔,錚錚冷語的強勁,是最具有穿透力的言語。
吃一塹長一智,從中領悟到對待敵人不能心慈手軟,否則發配邊疆的人矛頭隻能刺向自己,簫颯的嘴巴張了又合上,這家夥的手勁如此強大,他該如何掙脫。
額頭上暴出幾根青筋,簫颯的臉頰被突然躥上來的血氣衝紅,血液的流動因而加快不少,他的手因乏力不停顫抖,卻改變不了他抓握的方向與發力點,他理解他是想對他做什麼,必定是捏碎他的手腕,太殘忍了。
借力打力在這派不上用場,隻能換種思路和大法,以柔克剛,老道的手方才受到水龍卷的衝擊,力道慣例巨大可轉向功能指定差,簫颯就勢將手往下一扭,向前水袖般一推,把他的老手向左用力一扭,成功從他的手脫出。
抽筋的手被扭兩次,老道的思維全部被疼痛牽引,他坐在水上將錯骨的右手接回遠處,可效果不佳,哢嚓兩聲後骨頭雖已歸位,依舊疼痛得使不上力。
“咳——”口腔中突然吐出兩口猩紅的鮮血,此情此景震撼了看上去身體像是無血的老道,柔白的胡須上出現一片血紅,這是那招水龍卷給他造成的內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