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火從四個方向包圍遊來,而歪脖子樹就處在火線交叉點和火圈的中央,躍動的火苗翩然而上,大火步步緊逼,它們同驚恐怔忪的人們玩起了甕中之鱉的遊戲,它們像雙腳落在蹦床上跳遠,一個接一個把立在欄杆前的人們嚇跑。
有的人跑的時候慌裡慌張,重心不穩後腳被自己的前腳絆倒,一個跟頭像稻田裡栽歪的秧苗倒在地上,爬也要爬到高塔的中央,這摸爬滾打的場麵著實看得人心疼又禁不住恥笑。
水分被烘乾,樹葉嘩啦啦響,風一吹,樹葉相互碰撞發出美妙悅耳的音符,現場沒有哪個身不由己的人,會白癡的以為這是專門為他們演奏的催人奮進的樂曲。
樹葉聲回響,繞梁三日,非但不能靜下心來細細聆聽,而且大家被這可怕的陣勢嚇得膽都破了。
彼此攀附著緊挨著,仰著脖子張大眼睛望著偌大的樹冠,好像隨時有火球從天而降,他們時刻提防和警戒,生怕一個不小心小命嗚呼。
連列祖列宗在上保護子孫的語言,也從一些人嘴裡可笑可悲的冒了出來,很有種委曲求全的悲觀。
渴望被打碎的鏡子重圓,渴望點燃的大火被撲滅,他們這群罪魁禍首沉浸在幻想中,全然忘記了他們中大多數是無父無母的孤兒。
要想活著出去,事不宜遲刻不容緩,人們排查和率先安全撤離的方向,此起彼伏的求救呻吟和抗議聲像火焰燃燒所需的可燃物,怨天尤人的噪音融進了大火裡,燒得嘎吱嘎吱響,頻繁冗複高密度。
淩沉是個鐵石心腸的人,他沒把眾人生死之事放在頭等重要的地位,首先急需克服的難題和疑難雜症一直是墳軒的安危,它的存在和滅亡亦是他不完整生命的走向。
大家苦苦的訴求和哀怨仿佛呼嘯的風灌入他的左耳朵,刮進大腦屢次三番肆虐他縝密的深思熟慮,挾持著他未構思完成的最新方案,從右耳朵迅速逃離。
沒等他右耳的仆人來得及伸手抓住,它們就撲向了火海,化成他眼中的熊熊烈火。
想法總是遭到死胡同的壓迫和抵製,急得簫颯上躥下跳,他邁著急匆匆的腳步繞著高塔走了一圈又一圈,終於認清局勢,可悲的是他力不從心,找不到合適的方法來扼殺這場灼灼大火的襲擊。
簫颯和淩沉是例外,所有人再也不敢接近高塔的欄杆,火焰已經威脅到他們瀕臨的生命,他們像排著隊齊齊走在冰封湖麵上的人。
誰也不知道冰層的厚度能否承受這麼多人的重壓?
誰也不知道哪個部分的冰層薄哪個部分冰層厚?
他們保持對生的向往,跟著領頭的人謹小慎微地走著,領頭的人也就是眼冒金星的簫颯和淩沉。
一旦前麵兩個人棋差一著踏裂冰層落入冰水,其他人也退無可退,隻能跟著他們跳入這冰冷刺骨的湖水中自殺,並永遠沉陷在下麵。
簫颯抹掉了懸在鼻尖上的一滴汗珠,他望向許久未開口講話的淩沉,見他也是滿頭大汗,一是因為著急上火,二是因為火舌的高溫。
這火焰簡直把他們當乳豬烤,烤得他們油光滿麵、灰頭土臉,頭發長期處在高溫環境中微微打卷。
淩沉不再是那個所向披靡的淩沉,不知因為什麼阻礙,他緘口不言,心裡乾著急。
他多麼想天降一場大雨將火撲滅,可他深知水是滅不了這邪門的火的,它本就生於海麵,便無懼於暴雨的傾注。
為什麼火能在海麵上翩翩起舞?這個疑惑簫颯沒問出來,因為他心胸裡已經孕育出個人見解。
他雖對海上火焰的知識知之甚少,而這個答案卻幾乎能即刻猜出來,正確的程度八九不離十。
亡海的沉船堆因為特殊的情況和地理環境,每天都有許多沉船沉入水中,人們的殺戮和對抗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死屍沉入水底,將油溶解在水裡脂肪浮上海麵,脂肪的密度比水小,加之有的沉船大量囤積照明和取暖用的燭油和其他可燃的油脂。
墳軒又是極個彆另類的存在,它一般是個封閉的所在地,水道裡的水流動性慢,日常生活中清洗一些沾有食用植物油的飯、碗和飯盒裡的臟水全都倒入海水裡。
種種人為對自然的迫害,自然不能及時分解,以至於海麵長久以來漂浮著一層肥膩的油,和水麵形成薄薄的隔絕層,一旦遇到明火,不燒起來才不像話,這世上所發生的一切,有因皆有過。
簫颯閉上了眼睛,眼皮被火光燙成了灼熱的紅色,火焰的溫度不斷在他眼皮上千篇一律的積攢。
再也不勝其擾他隻好睜開雙目,眼淚一顆接一顆砸下來,眼淚很快流乾,他的眼睛乾澀,卻再也擠不出一滴眼淚,口乾舌燥。
眼睛苦澀,像被太陽炙烤的黃土大地一樣皸裂,目光望著的人和物皆是四分五裂的多物體,好像有十多個淩沉拐杖般立在身邊,簫颯抓不住一個,說不出來的難受。
人們絕望的哽噎、失控的表情和動情的抽泣,宛如一顆金剛石切割著淩沉玻璃般脆弱的理智,上麵落下不計其數的劃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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困擾、煎熬和折磨著淩沉,他右手拇指和食指放在眉心上拈在一起,仿佛撚著堅固的憂愁。
突然,淩沉的右手極速放下,好像他失去了對右手的掌控。大家忠實的注意力齊刷刷望著終日無動於衷的他,他的一個小小的動作都被無限放大。他身前就像立著一個放大鏡,人們看到的他是在放大鏡裡的。
因他這氣餒的甩手動作而吞唾沫的人,占到了總人數的九成以上,剩下一成左右的人麻木不仁,無論淩沉就此事做出什麼反應,也不能在他們的心胸裡掀起風浪。
淩沉抖了抖膝蓋,身體振作了一下,緊跟著抬腿半轉過身,渾身僵持的骨頭和血液以及壯碩的肌肉仿佛啟動了籌備了久久的運轉,被死亡的魔噩夢束縛住的他重新煥發新生了。
人們以為他振作起來了,要帶領大家找到延續生命的可能性,然而這個想法無外乎是多餘的瞎想。
他右手掌心凝聚著一團液態的墳術能量,大家的眼珠在驚慌中瞪得越來越大,泫然欲泣,快要突破極限爆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