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雲蕖捧起豆蔻紫水釉碗將僅剩的水飲儘。
第三天了,肚子裡空空如也,像一個癟下去的空麵袋,最初腹中的灼燒感已然過去,如今是陣陣疼痛如浪潮拍擊頭部,意識正一點一點被什麼抽去。
挨餓的滋味確實不好受,但洛雲蕖絲毫不在意,她已決意將這稀爛的命還給宋玄止。
“老爺有規定,誰都不能靠近這裡,您就彆為難小的了。”看門的仆婦帶著怯意說道。
“是大夫人要見。”門外響起趙嬤嬤的聲音。
“大夫人也不行,若是被老爺知道了,小的就要被牙婆發賣。”仆婦堅持道。
“哼,沒眼光的貨,老爺在後院才多久?得罪了大夫人,他日找個由頭就將你發賣了,你自己掂量著辦!”趙嬤嬤語氣嚴厲,但聲音不高。
讓人害怕並不用聲音多高,隻要有足夠的理由。
門外的仆婦沒再堅持,頓了頓,壓低了聲說:“那就讓大夫人進去一小會兒,我在外邊望風,你們快些點,彆讓二房的看見!”
門“吱呀”一聲開了,像久未活動筋骨的人扭了一下,一絲光透了進來。
大夫人身著一件繡牡丹紋的朱柿色華服,頭上獨有的一支赤金累絲鳳銜珠步搖微微晃動,簡潔不失華美,但卻掩飾不住眼角眉梢的疲態。
洛雲蕖鎮定的坐在圓桌旁,並未起身。這個家的尊卑有彆對她已失去束縛。
趙嬤嬤將竹雕大漆描金雙層食盒輕放在桌上,退了出去。
大夫人並不說話,隻是掀開了食盒的蓋子。
芙蓉花的香味撲麵而來,一碗雪霞羹被端了出來,接著是一碟蟹黃畢羅,一碟五寶鮮蔬,一碟金橘山楂糕。
“雪為豆腐,霞為芙蓉,這碗羹滋味清雅,你幾日未進食,我做了些清淡滋補的,嘗嘗看。”大夫人將一雙銀箸銀勺架在白釉止箸上即要離去。
“死前還能飽餐一頓,謝了。”洛雲蕖開口,因幾天不曾說話,聲帶嘶啞低沉。
大夫人停下腳步轉過身來看著洛雲蕖:“我原以為你聰慧,不想你竟是個笨的。這樣也好,你很快就能和你母親在下麵相見了。”
洛雲蕖攥緊了手心。
大夫人向門口走去,她看向回字紋的板欞窗,道:“死有時候是最容易的。外麵的天地多廣闊啊。可惜你我都不得見。”
洛雲蕖的腦海裡閃過洛娘的身影。她站了起來:“等等。”
大夫人的手停在了門邊上。
宋錦嫿將門輕輕關上,從袖中抽出密信走到燈下仔細看起來。
是父親宋玄止的來信,信中叮囑她:“嫿既來之則安之,後顧之憂不足為慮。”遞信的家仆也說了洛雲蕖已被父親禁足,一病不起。
宋錦嫿將密信引燃,看著它從一點一點化成灰,而後露出一個愉悅的陰冷的笑。
這是入宮的前一夜,她的命運即將改變。
“爭,才能贏。”宋錦嫿躺在青花折枝花紋高枕上,很快卸下了連日來的防備,沉沉的睡著了。
一日後。
詹喬的天裂開了一道縫似的,傾倒著這些天積攢了許久的大雨。
“快點!快點!再快點!”彌漫的雨霧中,兩個人騎著馬正疾速奔馳在崇山峻嶺間。
辛柏聿的心如河邊吹歪的蓬草,很亂,一向鎮定的他從未有過的亂,但他理不清,隻知道自己要快點。
似乎,慢一點就會失去什麼。
失去什麼呢?
隨馬奔騰翩飛的思緒裡都是一張清冷的臉,清瘦堅毅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