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承認的是,跟李北玄在一起待久了,誰的下限都不免被拉低了不少。
高蔚生原本是個正直的漢子。
這個“正直”指的不是他迂腐死板,而是他的觀點很樸實。
在他心中,為官就該造福百姓,守城便要護佑一方平安,上陣殺敵更要光明磊落。
隻要秉持著心中的道義,就算戰事艱難,也能無愧於心。
可自從跟著李北玄守安西,或者是自從李北玄來到安西之後,高大人原本樸實的觀念,就徹底被顛覆了。
“這不太地道……這東西好啊!”
高蔚生也顛了顛那花瓶,樂道:“往日,總講究戰之有道,可如今……對付這幫賊寇,又何須守那迂腐規矩?”
“待到城防告急之時,便故意露出破綻,那些西域人見我們隻剩些花花草草當兵器,定會驕縱輕敵,而等他們踏進五步之內,就把這些全都砸下去,就算死,也要拉個墊背的!”
說到這裡,高蔚生清臒的臉上,露出幾分猙獰之色。
而李北玄見到之後,也不由得微微一歎。
高蔚生此番雖說是發了狠,但眼底那抹近乎絕望的黯淡,卻怎麼也藏不住。
若不是被逼到絕境,高蔚生又怎會摒棄往日堅守的道義?
這番手段,看似狡黠狠辣,實則也不過是他們在物資匱乏、援軍無望之下的無奈之舉。
“高大人。”
李北玄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咱們已經撐了這麼久了,定能等到轉機。”
可話雖如此,就連他自己都覺得這安慰蒼白無力。
城外西域聯軍的營帳越紮越多,而城中糧草、物資卻在一日日減少。
哪怕是有老趙頭的物資支援,他們還能再頂幾天?
想到這裡,就連李北玄心中,都免不了升起幾分絕望之色。
驕兵必敗、哀兵必勝,可絕望之下的士卒,卻連揮刀的力氣都似被抽走了。
該怎麼激勵士氣?
這是一個無解的難題。
李北玄沒有多說,腳下打著飄回到了都護府。
第二日。
又是晨光熹微之時。
龍訶黎布失畢又帶兵來攻城了。
焉耆太後的麵子還是足。
昨夜波斯督軍大發雷霆,好在鳩摩羅雪將其安撫了下來,又給了龍訶黎布失畢第三次攻城的機會。
但與此同時,龍訶黎布失畢也立下了軍令狀。
若是此番攻城再次失利,他就得收拾收拾,到地下見他哥去了。
龍訶黎布失畢,自然不願意接受這樣的結果。
紅著眼盯著安西城頭,恨不得將城牆看穿。
而安西那邊,也察覺到了西域聯軍此番來勢洶洶,不同往日。
城頭的守軍們握緊武器,指節泛白。
看著黑壓壓如潮水般湧來的敵軍,喉嚨發緊。
而李北玄站在城樓中央,目光掃過每一個士兵的臉龐,試圖從他們的眼中找到一絲希望的光芒,可最後卻隻看到了深深地疲憊和恐懼。
連番攻守,爆炸筒這等神秘武器已經不再神秘了。
雖說西域聯軍那邊,還未破解出其中製造之法,但他們已經學聰明了。
不再貿然衝鋒,而是先用投石車轟擊城牆,待城頭守軍疲於躲避時,再以盾牌陣緩緩推進。
投石車的射程遠超爆炸筒,安西城牆上的守軍,隻能眼睜睜看著巨石如雨點般砸落。
哪怕是抱著“光榮彈”,想要跟敵軍魚死網破,也沒有這個機會。
“放!”
隨著一聲刺耳的號角,聯軍的投石車率先發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