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
過了良久,高蔚生仍有些可惜的說道:“那你,也不能讓他們都去啊。”
一千多騎兵,都是精壯漢子,都是打仗的一把好手。
若是留在城中,至少能多守住一道城門。
即便是城破,這些人也能回部族去,帶著部族老弱,在荒漠裡搏出一線生機。
哈山部落裡還有五百多老弱婦孺,最小的孩子才剛學會走路,沒有了這些青壯的庇護,他們如何在亂世中求生?
“攔不住的。”
李北玄搖了搖頭,平靜的說道:“哈山若是留在城裡,看著你死在城外,他們會發瘋的,與其讓他們在絕望裡熬到城破,不如讓他們痛痛快快去拚一場。至少……”
李北玄的目光落在遠處堆積的屍體上:“至少他能死得其所,帶著對兄弟的情誼走。”
擔架緩緩移動,箭垛投下來的陰影,略過兩個人的臉。
高蔚生頓了半晌,才輕輕點了點頭,算是接受了李北玄的說法:“是……是這樣啊,是我對不起他們。”
說完,高蔚生閉上眼,一滴淚順著眼角,滑進鬢角的血汙裡。
遠處傳來兵器鍛造的叮當聲,安西最後的黎明,在血腥與沉默中悄然降臨。
……
這是西域聯軍火攻後的第三天。
回回炮已經被修好了三架。
數不清的猛火油罐,被扔進了安西城裡。
安西的糧倉與兵器庫早已經被燒了個乾乾淨淨,城中軍士加上百姓,隻剩下不到一千人。
三架修複的回回炮如同猙獰巨獸,不斷將盛滿猛火油的陶罐砸向城頭。
安西的城牆早已千瘡百孔,磚石混著焦土簌簌墜落。
烈焰席卷之處,糧倉與兵器庫化為灰燼,連帶著大半民居淪為廢墟。
昨日酉時,西域聯軍的雲梯終於攀上西大門。
波斯重騎兵如潮水般湧入,守軍們用血肉之軀抵擋,卻在彎刀與長矛下成片倒下。
如今,殘部且戰且退,被逼至最後的防線。
都護府。
這座曾經威嚴的府邸,此刻成了孤城最後的堡壘。
破損的“武”字旗歪斜地插在牆頭,旗杆上凝固的血跡在風沙中泛著暗紅。
李北玄站在府衙前的台階上,看著不足千人的殘軍。
有人斷了胳膊,用布條草草綁著傷口。
有人隻剩半張臉,卻仍緊握著斷劍。
百姓們蜷縮在角落裡,孩童的啼哭混著傷員的呻吟,在死寂的空氣中格外刺耳。
而庫房裡,最後的爆炸筒隻剩下二十枚,箭矢不足百支。
連勉強充饑的麩餅都所剩無幾。
“報——!”
一名斥候踉蹌著衝進來,“聯軍主力集結南門外,穆護祿親自督戰,揚言半個時辰內踏平都護府!”
李北玄握緊腰間早已卷刃的佩劍,目光掃過眾人:“準備巷戰。能拖一刻是一刻,直到……”他的聲音頓住,望向天際線。
那裡依舊沒有援軍的影子。
擦的。
他那兩位老丈人不行啊。
李北玄苦笑一聲。
高蔚生掙紮著從擔架上起身,臉上的繃帶滲出鮮血:“李北玄,讓我帶死士守正門。哈山他們用命換來的時間,不能白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