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發陶罐破空而來,帶著尖銳的呼嘯聲砸在城頭。
炸裂的瞬間,暗褐色的猛火油如蛛網般濺開,火星點燃油脂,刹那間燃起丈高的火苗。
火焰呈詭異的青紫色,劈啪聲中夾雜著刺鼻的硫磺味,幾名躲避不及的士兵瞬間被火舌吞沒,淒厲的慘叫響徹雲霄。
但其他人沒有退縮,有人用沙土撲火,有人舉起盾牌抵擋飛濺的火星。
而更多人則握緊兵器,等待著敵人的衝鋒。
穆護祿見狀,臉上的獰笑更甚。
他揮動令旗,波斯重騎兵開始緩緩推進,馬蹄聲如悶雷般震動大地。
前排的士兵舉著盾牌,組成一道移動的鐵牆,弓箭手在後方張弓搭箭,蓄勢待發。
而在聯軍陣列中,阿爾達希爾默默地望著城頭,金冠下的眼神複雜難辨。
他握緊腰間的彎刀,最終還是彆過了頭。
有些離彆,注定要在戰火中落幕。
……
都護府裡的混戰廝殺,持續了整整三個時辰。
波斯重騎兵的鐵蹄踏碎青石地磚,盾牌撞擊聲與刀劍交鳴聲震耳欲聾。
李北玄的佩劍,在格擋第七次攻擊時徹底崩斷。
他隨手抄起陣亡士兵的長槍,槍頭挑飛一名波斯親衛的麵甲,卻在轉身時被流矢擦過肩胛,鮮血瞬間浸透半邊衣衫。
“賢弟!東邊防線撐不住了!”
熊戰揮舞著隻剩半截的斷槍,脖頸處纏著染血的布條,像頭受傷的野獸般嘶吼。
他的話音未落,三架回回炮同時轟鳴。
東南角的院牆轟然倒塌,燃燒的陶罐滾進庭院,將堆積的屍體點燃。
黑煙遮蔽了半邊天空。
高蔚生不知何時爬上了了望塔,此刻正將最後一個爆炸筒滾向雲梯。
火光映亮他滿是血汙的臉,隨著“轟”的巨響,木梯上的波斯士兵如斷線風箏般墜落,燃燒的軀體在地上翻滾抽搐。
但更多的敵人踩著同伴的屍體湧來,刀刃在他腿上劃出深可見骨的傷口,他卻大笑著拽住敵人的頭巾,一同滾下塔樓。
馮威的箭囊早已空空如也,他將盾牌倒扣在身前,像頭獵豹般竄入敵陣。
彎刀劈來時,他側身閃過,用盾牌邊緣砸斷敵人鼻梁,又順勢奪過彎刀,在三名波斯士兵的圍攻下左劈右砍。
隻剩他們幾個了。
李北玄望著身邊熟悉的麵孔,突然覺得上天對他還是很厚道的。
臨死前,還能與這些同生共死的兄弟並肩站在一起。
“走,上樓!”
波斯聯軍的攻勢如潮水般湧來,將他們一步步逼向城樓高處。
回回炮的轟鳴震得地麵顫抖,城樓的梁柱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
李北玄看著四周逐漸逼近的敵人,突然意識到,這就是他們最後的時刻了。
“還記得我們說過的話嗎?”
他握緊手中的斷槍,目光掃過每一個人,“武朝兒郎,不可辱!”
熊戰大笑起來,笑聲中帶著痰音:“沒錯!就算死,也要死得像個樣子!”
他晃了晃手中的斷槍,槍頭還掛著敵人的半截衣袖。
馮威將染血的彎刀插入腰帶,走到城牆邊緣向下望去。
五十步的高度,足以讓他們死得乾脆。
他轉頭看向李北玄,眼神中沒有恐懼,隻有釋然:“侯爺,來世還跟著你!”
而高蔚生,被兩名士兵架著走到眾人身邊。
指著遠處仍在飄揚的“武”字旗,艱難地說:“讓他們看看……武朝的旗幟……永遠不會倒下……”